第八个故事 黑恐怖

  镇上开了一家KTV。是双塘浴室冰金他儿子和收鱼虾小四子合伙。正对着医院。从一个小侧门上去到二楼,有四个包厢,两个大包,两个小包。下雨天,你从楼下走过,能听见隐约的伴奏声。

  开张,是在年前,从外地打工的人都回到镇上,夜晚实在无聊,就想起唱歌。还有爆米花,包厢里能闻到爆米花的干燥香甜在氤氲彩灯中浮动。

  某个人对着话筒唱了一首王杰的<<忘记你忘记我>>。只唱了一半。剩下的半首歌在单调的伴奏中空荡荡的绵延。再也没人声接上。那个人叫胡家伟,他不会唱歌。这首歌不知道是谁点的,他从没听过,只是看歌词跟着瞎唱了几句。

  胡家伟今天新烫了头发。他是结巴儿子。结巴去年种黄烟,发了财。包厢有一个平头,喊胡家伟:就你,卷毛,你麻痹,就你,去买一包烟。

  胡家伟不是卷毛,只是新烫的发型。和天生卷毛不一样。而且他根本不认识平头。他也不清楚是谁叫平头来唱歌。他在镇上没见过他。

  胡家伟生气。手有些发颤,心跳加速,他一紧张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晚上,外面下着雨,路上狗也避开了墨黑的夜色,这时谁突然切了一首黄家驹<<农民>>。黄家驹赤膊穿着红西装背着电吉他,站在舞台上,有些呆。

  胡家伟站起来,推开厚厚的门,走了出去。楼下是鞭炮专门店。门开了一半,有几个人围在一起,炸金花。

  他喊:胡超,楼上有个小吊要搞我。

  其中一个大个子站起来,把台子上的钱摞在一堆,说,等下再来,我去打个架。年纪大一点的秃头说,你没吊事吧,发神经啊。

  胡超领着胡家伟从狭窄的楼梯走上二楼,他把钱放进裤子口袋。

  平头走了,不在这里。

  胡家伟问包厢里其它人。其它人都不知道。而且没人认识他。他们还以为是胡家伟叫他来。

  胡超不愿意下楼继续赌。他赢了不少,不想吐出去。坐在沙发上,让胡家伟点首歌他唱,他要唱周杰伦的<<晴天>>。

  剩下来的时间,包厢里的人,一个个走掉。最后只剩下胡家伟和胡超。

  冰金儿子来问他们什么时候走。说帐结过了。一个平头结的帐。

  胡超说我还没唱好,你慌个吊毛。

  胡家伟睡在沙发上,吃剩下的半杯爆米花。

  结巴此时正压在他老婆身上,用最污浊的语言诅咒这个夜晚的这场雨,并想起他的另一个儿子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刚刚出生,即已离世。

  外面雨越下越大,从双塘浴室洗完澡出来的平头身上被淋的透湿,孤零零,走进镇医院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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