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学校与医院

  这一天,是妹妹第一次去学校的日子,在这个镇子里的初中。虽然他没有工作的本领,但是总归是一个哥哥,应该是能够让妹妹依靠的。所以,从今天开始,他打算每天送妹妹去学校。

  姑姑也是在那个初中里工作的,不过似乎一大早便已经出了门,只留下桌上的早餐。他望向外婆房间的门,听姑姑说,饭是送进去的,但是外婆吃完之后,会将盘子放在门外,这样便可以收走了。现在大概外婆还没有吃完,因为,这门前是空荡的。

  他觉得,出门之前应该向外婆打声招呼。他走向那房间的门去,轻轻的敲了敲。

  “外婆?”

  里面没有回应。

  “外婆?”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他拉开了房门。封闭的漆黑,顿时笼罩了他的身子。

  整齐空荡而少了生气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

  外婆上哪里去了?

  姑姑昨天说,她成天不出门的……

  他拿起手机,匆忙的拨下姑姑的电话。

  “喂?外婆不在房里……”

  “今天是几号来着……”姑姑问。

  他走出房间,望向客厅的墙壁上的挂历,“今天是……八号。”

  “八号啊,那就不用担心了,她出去了,过一会儿她自己会回去的。你快点把李叶送学校来啊,别搞得上学第一天就迟到!院子里有摩托车,钥匙就在饭桌上。”

  说完,姑姑便挂掉了电话。

  妹妹吃完了早餐,背好了书包,望着他。

  “走吧。”他拿起桌上没有钥匙圈的钥匙。

  姑姑说,房子的门不用关,所以他只是将门合上。院子里果然停着一辆小绵羊。车上只有一个头盔,他递给了妹妹。妹妹坐了上来,他感觉到被抱住的腰,似乎还有单薄的骨头。

  妹妹果然还只是小孩子。

  流过脸颊的风,让他想到眼川的水。他忽然想一个人去那里看看。

  眼川并不远,不过,他暂时不能去,因为将妹妹送去学校之后,他还要去镇子里唯一的一所医院帮忙——那是父亲为无所事事的他找的工作。

  他没有什么特长,毕业后便一直在家,照顾体弱多病的妹妹。凭借长久的经验,在医院打打下手,也算是余裕。

  镇子的学校靠着镇子尽头的一座山,像是一尊佛像立着。他朝着妹妹招了招手,作为对妹妹回头一笑的应答。她或许能够适应这个地方的新生活。

  这时,他才忽然觉得,原来,新的生活开始了。

  不知道,这新生活是好,是坏。

  “李方,去地下室取几套工具和药瓶来吧,这里的用完了。”和蔼的中年护士长向他道。

  “好的。”他放下手中的瓶罐,出了房间,朝着电梯走去。

  这里的医院,似乎不像城市里,总是来往着或满脸苍白、或憋红了脸的病人与过客,笔直的走廊满是宁静,就连从尽头窗户射来的光,也透着柔和与安宁。他走到电梯旁,按亮向下的灯。橘黄的光,注在被一旁窗户温热的按钮上。

  电梯是向上的,似乎是有人上来。

  他之前还很疑惑,为何这样的镇子还会有这么现代化的医院,除去一般的医疗设备不说,甚至还有电梯。不过之后听姑姑说,这个镇子原本是一个城市,是因为战乱的缘故才荒芜,在战争结束之后,不知因为怎样的原因而没有像一般城市那样重建,甚至没有修好通往外面的铁路,而是逐渐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

  听姑姑这样说之后,他似乎也想起来了些,自己还小的时候,也听什么人讲过这些。不过好像有些说法,和记忆里无法重合,但那时的自己还小,也不是记事的年纪。但是,不可否认的,这里原来是一个都市,而不是如今的小镇。

  “叮!”

  一声轻响,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里面果然站着一个人,穿着的是白色的病服,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血色,清秀的脸却被渲染上一层单纯,却又流露出些许魅惑。

  她走了出来,似乎没有看见他,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这让他惊讶——这个镇子里的人都是和善而亲近的,即使陌生人见面,也会相互微笑,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语,但她似乎没有这样的习惯。他愣了一下,忽然门就要合上,凌乱的手指连忙猛按几下,他跨了进去,侧过脑袋,已经看不见那人的背影。门再度合上。

  地下室里阴森的异样,头顶淡淡的光,没有将一方照亮,而仿佛是罩上了一层薄雾,如同将手探进不知内容的箱。

  仓库里,纸箱和木盒,还有些金属的箱子,他从里面翻找到了手术的工具,才松下一口气,向着电梯门走去。

  电梯门打开,里面满载的光,一下刺花了他的眼,适应了黑暗,却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击退。他走进电梯,自己影子的脑袋还留在地下室里。门合上,铁箱,向着头上动起。忽然,有人在一楼按了按钮,电梯停下,门开了。

  是她?

  方才还在楼上看见的女人。不知是否应该叫做女人,看起来似乎不过二十岁,和自己差不多大,但眼睛里透着的,却是浓厚的空虚,像是没有一点生气。没有聚焦的眼,与单纯的脸颊有些反差,像是模糊了的一粒不算纯白的米。她依旧一言不发,走了进来,将自己去的楼层重新按下。

  他望着眼前的她,那身影背对着自己。她身上的病服是干净的,却皱皱巴巴,没有注意是否解开了一颗纽扣,只能看见衣服有些凌乱,还露着一根肩带。刚及肩的短发,透着淡淡的黄,却看得出不是染的结果,或许她天生就是这样,也或许她后天营养不良。不过,看她的背很是单薄,单薄的如同自己常年病着的妹妹。或许她也生了什么难以医治的疾病吧。

  电梯的门重新打开。女人走了出去,他也走向放着器具的房间,却不忘回头看一眼,不知消失在哪扇门前的她的存在。

  似乎忽然有什么东西,曾代替了妹妹向他问过,那让他疑惑的问题。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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