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日子愈来愈近。
县一高高三的教室弥漫着一股酸臭的的味道,一百一十六人的教室,走廊道里坐的是插班生,上课木板一架是课桌,下课,木板一收是走廊。这股酸臭味不是大家不讲卫生,而是三间大的教室里只有两个风扇在摇,四个窗户被砖块堵住两个,因为这教室是宿舍改造的。余下的两个窗户,很高,并且只有80厘米长、50厘米高。在这个空间里,大家都在等待黑色的七月,所以谁也不肯离开座位。 所以在弥漫着的酸臭味的教室里,于立志自然也是奋发图强的一个。
当然,于立志奋发图强并不是迫于父母的压力,而是其莫名的内驱力。这种内驱力的形成还是有些故事的。
高一那年的暑假,于立志照旧放牛。两头大牛、两头小牛。说到放牛是于立志自容易产生自豪感的。因为他曾一个人管理五头牛。
有人也许会说,不就是赶到山上或者空地不就得了,没什么难的。
于窝洼村不行。一是虽然离山很近,但是山上树木毛茂密 ,根本没什么草;二是山上的林场被人承包,也不允许牛羊进山。所以,该村的放牛娃多是溜地埂。何为溜地埂,就是牵着牛,从庄稼地与庄稼地之间的田埂或者渠沟给牛找吃的。干天还不算什么,要是赶上下雨,经常会找来臭骂。尤其是放牛的带着犊子,无论什么天都不招人待见。所以,于立志暑假的重心工作就是放牛。但似乎他并不感到疲倦,同时还把牛养的肥肥的。
一个下午,于立志拉着牛回家饮水。突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一个秃顶八怪的人,正坐在院子里,面前桌子上放着几瓶啤酒,父亲于立志在旁边陪着,他们一边喝啤酒,一边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上啥学呀,放牛不是挺好吗!再说了,考上大学现在也不包分配了。”那人似乎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声音。这一句于立志也听得真真切切。
于立志循声望去时,正和他们的四只眼睛相对,于立志很快低下头。
高二那年的春节刚过,大家趁走亲访友的当儿,有的在寻求外捞金的门路,有的在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队伍。
的确,自从改革开放以后,“一江春水向东流”。很多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开始流向城市,由于他们的吃苦耐劳,为了钱不分昼夜、任劳任怨,颇得城市人的喜欢。近三年于窝洼村几乎每年都会有拔地而起的平房,这些都是村民进城务工的捞到实惠的明证,不过工厂做工的多是被迫辍学的女孩。所谓平房,在立志看来就是把土坯房或者外包青的墙体完全换成砖墙,然后把闹草和瓦片揭掉,还上换上钢筋混泥土的房顶而已。在此之前村子里,十有八九是土坯茅草房,一到阴雨天,各家的房前屋后都被塑料薄膜蒙上,并且会多出很多支架。
而外包青,在村子里比较体面的人才能住上。它比土坯茅草房要好的多得多。墙体是分内外的,外边是经过烧制的一层方砖,里面是土坯砖,房顶是瓦片,瓦片又分大瓦和小瓦,不用说,用小瓦的房子比用大瓦的房子更体面些。于立志家在村子里属中间,主屋是外包青加小瓦,配房是外包青加大瓦。
于立志家并无人外出务工,为什么能住上相对体面地房子,这完全要感谢家里燃起的一场大火。
前些年刚入腊月的一天,于立志家突然燃起了大火,幸好他们家没人,当他们的父母问讯赶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成为废墟。家里的那些家当全报废了,母亲郑芝“肠子细”是出了名的,这次更是痛哭流涕并且吃不下饭。
报案后,郑芝三天两头奔波于乡镇派出所和市公安局。村里的人也被调查了一遍,仍旧是毫无线索。但是郑芝认为,这肯定是一起报复事件。还不是自己前些年相应国家号召多举报了几个超生户的缘故,可是排查了一遍也终究定不下嫌犯。
眼看到了年关,公安局长眼看郑芝坐在自己面前一个劲的眼泪砸脚面,也很同情,但是实在没辙。眼睛突然落到自己柜子上面的箱子里,他想起来了,前几天搞审判大会,用过的绳子还在里面。
“要不你把你把这些绳子带回去吧。”说着局长起身把绳子取下交给郑芝。
“局长,给我绳子做什么?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我不可能把自己的房子烧了吧?您这不会是笔我上吊吧?”不等局长回话,又呜呜地大哭起来。
局长又是很劝了一会,专门派了民警送郑芝回家。
他们家被暂时安置在大队部会议室里,每天郑芝夫妇两个也有了新的营生——在公安局辖区的县动物园门口给游人看守车辆。
“这能行吗?”郑芝问丈夫。
“试试吧,”于耿平淡然地说,“不行的话,我明天在想办法。要知道那年月不是人人都有这机会的”。
第一天的收获并不是很大,虽然绳子很长。
接下来几天就不一样了,因为存车牌旁边多贴了一张纸,看守车辆的人也变成了,郑芝和三个孩子。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生意很是火,绳子竟然不够用了。同时,还有人给送饭、送衣服、送钱什么的。
那这张纸上写了什么呢?大致意思是一家五口,三个孩子上学,妻子身体不好,而家里就几亩薄田,原来家里已经过得很清贫,前几日家中房子被烧,临近年关,受公安局领导的帮助,现在此设看守车辆的小摊,以求度过年关,请各位好心人帮帮忙之类的话语。
于耿平躲在元远处看着自己摊位前络绎不绝的人,心里很是高兴。但是在其女儿于倩觉得势必比较丢脸的,于立志和弟弟则很顺从帮忙整理车辆。
“小郑,你们咋在这?”一个穿着两件上衣,并且两件都没扣扣子的人走过来。于立志闻声细看,只见外面是件过膝盖的有两排扣子的毛茸茸的衣服、里面那件刚过腰间只有一排扣子,尤其是脖子垂下彩带子,尤其让于立志感到好奇。“这是什么衣服?大冷天自己都恨不得把头缩进裤裆里,这人不冷吗?”
“是您呀。”母亲显得格外兴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是呀,好些年不见了,孩子都恁大了。”那人说完,把目光落在了于立志的身上。
“这些钱,你们先拿着,我过几天再来。”说着那人从口袋拿出一包,递给母亲一踏钞票就走了,可是他并没有存车。
“从没在家见过这个人呀,他是谁?”看他离开时,于立志觉得那人的鞋子是又黑又亮,仿佛能找出自己铃兰的头发和满是灰尘的脸。
第二天,果然来了一辆轿车,只见一个人从车上提下两个大袋子,还有一袋面。这个人显然没上次那个人只穿着上次那个人上衣里面的那件,鞋子依旧又黑又亮。不过看起来显然比上次那人的要旧很多。
“这些是余局长的一点心意,他今天忙,我就替他送来了。给孩子买身衣服吧,马上过年了”。说着也拿出了50块钱,目光也落在了于立志的身上,此时于立志觉得很是不自在。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父母从未提起过。这两个人的到来,让于立志感觉到父母是无比高兴的,高兴地貌似被烧的房子是别人家的。
就这样这个年对于立志一家而言,虽是无家可归,但过得比以往都好些,由于好心人的帮助,很多没吃过的东西家里也都有了,虽然母亲分给自己的很少,有的甚至于立志只能看到最后的包装纸,但于立志很知足,因为今年一下子有了三套衣服,虽然不是全新的,但是穿起来霎时觉得自己长得还是蛮好看的。
又过了两年,城里市容市貌大清查,于立志假的存车摊被拿下,但是家里业已盖起了外包青的小院。
但是,近年来随着村子里翻修房屋热潮的此起彼伏,于立志的父母在饭桌上也不止一次地讨论过。最终的阻碍是因为三个孩子要上学而被迫放弃,但是这个念想并未并为之爱他们家里彻底烟消云散。
尤其是初五那天。大舅、小舅来。午饭后,大家都在看电视,于立志也在。
“立志,上学咋样呀?能考上清华北大不?”大舅问。
于立志本来正在投入地看《神雕侠侣》,经这一问,真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咋样,清华北大,没想过。”于立志答道。
“那看来老于家坟头还不能指望你冒青烟喽。”小舅接着说,“你爷爷可是找人看过,你家会出大学生的,不会是你吧?!”
于立志彻底低下头,他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自己几乎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母亲郑芝的眼睛于立志更是觉得无法面对。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考个大学吗?”于立志心里想到。
“对呀,爷爷是讲过,他老于家祖坟的一段往事。”
这个要从也有的兄弟说起。爷爷弟兄三人,爷爷时候老小。老大一个光棍,老二被国军抓了壮丁,后来据说去了台湾。在未去台湾之前据说还是个比排长还大的官,曾经回来探亲时,请人选了他自己未来的人生福地。
阴阳先生也是他带回来的,先生说他选的地一夜之间,能使折枝的竹节发芽,生鸡蛋孵化出小鸡。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于窝洼和周边的村子。
可是第二天,阴阳先生的话并未应验。这让阴阳先生很是尴尬,随机决定金盆洗手,卸职还乡。二大爷去送他,结果他成二大爷不防备,从其腰间一把夺过手枪,结果是脑袋大开花。
从此,村里人再也不提起那块福地的事。相反,大家觉得那是一处不得善终之地。
“那为什么阴阳先生的话梅应验呢?”于立志好奇地问。
“你二大爷,半夜偷偷去看先生埋下的竹节和鸡蛋,结果真的有了变化,于是他连夜把那两个物件放锅里滚了一下。”爷爷窃窃地说。
直到后来二大爷再也没回来,这块地先后成了老大和爷爷归宿。
不过前些年的爷爷的一个祭日,父亲也是找人看过,说是会出个大学生的。要知道,于窝洼可是从未出过大学生的。
“不如跟我们去工厂做工,有吃有喝。还有高楼看、汽车坐。将来有钱了还可以盖房子、娶老婆。”大舅的后半句话敲在了于立志的痛楚。
因为年前确实有人到家来给他说媒让他去做上门女婿,当时母亲是冒口答应,并且说最好父亲显得有些踌躇,后来这事不知为何竟搁置了。
“怎么办?”于立志不想被包办婚姻,也许是他认真读过书的缘故,村里同伴几乎都是父母包办的。
“除了继续升学,摆脱这个迟早可能被包办的是非之地,也许是明智的。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立志终于打定了主意。
回复 @云舒丫丫: 前几天几乎要结局了,没办法进行了。这又加入了人物。谢谢关注,写得很辛苦,因为小说班开始写的时候,我正好在医院全程做陪护,手机也不给力,前期写得没展开,后期就觉得很多人物想入戏就难了。悲催的自己,不过还是谢谢云舒丫丫一直以来的关注。
看到你更新了,继续加油哦!zp
来看你的文章了,加油更
回复 @苏紫烟: 感谢烟烟。
要加油哦,继续更新!zp
回复 @编辑部: 谢谢鼓励!
写得好耐看,期待!
我就缺乏这个~~
感觉挖了很多坑啊,厉害。
回复 @云舒丫丫: 谢谢云舒丫丫,前段一直在医院陪护,写得也是短短节节,见笑,共同进步!
很厉害啊!
回复 @编辑部: 谢谢老师鼓励,近来在医院做陪护,所以手机写成的文字排版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