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下，恬水河缓缓流淌，脉脉含情。清露路上的行人渐稀，最后只剩下毕寒和于立志。按照平时的约会逻辑，于立志会一直把毕寒送到清露路与济民路交汇处打车，然后独自回来。近段由于工作忙，毕寒似乎比以往话儿多些。一股和煦的暖风吹过来，毕寒突然停止了说话，仿佛是听到了于立志内心的尖叫。于立志突然从毕寒肩上甩开手臂捂住心口，，发出一声“噯”的尖叫。毕寒赶忙问：“你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被人打了黑枪。”毕寒赶忙帮于立志做了周身的检查。

　　“你好端端的，没流血。”

　　“我感觉的胸口发热，好像流血了。”于立志又扒开前胸的衣服，但是也没找到刚才感觉到的流血。

　　“你怎么了？”

　　“我的确被人暗算了。”于立志坚定地说。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子弹穿过胸膛流出的热血。

　　毕寒看于立志是认真的。因为于立志的身体有些痉挛地倚在河边的条凳上，精神显得极差，嘴里还喘着粗气。毕寒把于立志揽在怀中，以免他倒下。于立志定了定神，终于想起来了，于立志刚才听到了一个长声的叹息，接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很觉得很遥远，声音也是好像他在喘气时而清晰时而变得格外渺茫。

　　他真的不敢确定那是谁的声音，因为他接收到的声音有些变形、有些细微。

　　于立志刚想站起来继续走，可是有一股暖风似乎是掠者恬水河面吹来，隐隐有股血腥味。他听出来了，是绝望、痛苦的呼叫。毕寒看于立志又蹲在地上，脑袋仿佛要搭在肩膀上，并发出了几声惨叫。

　　“爸！”于立志大声呼喊，“刚才那声音是爸爸的，我怕终于听懂了。”

　　毕寒被眼前一幕吓坏了，“你胡说些什么呀？你爸是谁？不就是你爹吗？你爹不是在于窝洼好前天不好给你来电话的吗？！”

　　于立志清楚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有亲近感但是又有距离感。那声音并未离开这座城市，来的很紧，但又有些隐晦，仿佛被谁听到。于立志开始冒汗，头埋在毕寒的胸前，左手紧紧捂住胸口，有收取摸手机，给父亲于耿平打电话。虽然手机是通着的，但无人接听。

　　“家里一定出事了。”于立志急切地说。

　　“别胡思乱想了，你爹在家估计早早都睡着了。”毕寒安慰道。

　　前几天父亲说去外边找事做，我们还争执了几句，于立志还埋怨他没给自己买房拿出一毛呢。难道？难道他真的外出打工挣钱给自己，然后出事了。若真是如此，于立志即使得到一笔钱，良心也会受到谴责的。

　　于立志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把毕寒送上了车。自己原路返回，并不断拨打手机。后来请姐姐于倩拨打，结果先是无人接听，后来就索性关机了。从姐姐的口气中，其实对于父亲的生死好像不用放在心上，对于于立志的请求帮忙联系也显得有些不耐烦，“死不了，睡吧。”

　　这一晚，于立志没睡踏实。隔一会打一次电话，他急切盼望着手机能开机，然后得知父亲没事，或者能听到那喘气的声音也行呀。但是手机一直是关着的，快天亮时，于立志的手机响了，是父亲于耿平带来的。

　　“你这个孽种，什么事呀？把老子的手机都打没电了。”

　　“你们都好吗？家里一切都好吗？”于立志怯生生地问。

　　“好着呢，要钱没有，趁早别给老子拐弯抹角。”

　　于立志挂断电话，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不对，自己胸口疼痛时喊出的是“爸”不是“爹”。可是自己那有爸呢？虽说这两个字是城市和农村孩子的称呼父亲时的区别，但于立志清晰地记得自己长恁大，虽然没少听人家喊爸，自己可是头一回。

　　于立志洗漱完毕，去了十八里河项目部。

　　“还我家园”、“官商勾结，天理难容” ……一群人在项目临时办公点的水泥空地上吵吵着。

　　到底怎么了，于立志刚想挤出人群去解释，他看见有人拿着工具冲进办公区，自己只好闪退到一边了。

　　这时警车拉着警报来到。一共来了来两辆警车。都是后面带笼子的那种。在围追堵截中，两车没装完，后来的增援车终于恢复办公场所的安宁。

　　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大家都没去议论此事，这让于立志很奇怪，因为这不符合大家的作风。

　　终于挨到下午，于立志决定约毕寒，心理实在堵得慌。

　　在于立志住所附近的风华餐馆的二楼临窗处，于立志一会望望窗外，一会掏出手机看一会，显得有些坐不住，最终他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额上的头发已被水打湿。餐馆的暖气吹来，于立志脱掉了夹克，雪白的衬衣，茂密略显蓬松的乌发映在玻璃上，于立志一边端详着玻璃里的自己，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弄着额前的头发，他试图揪住那根又长又硬的白发，但是摆弄了一会显得有些失望，歪着脑袋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

　　大约半个小时，毕寒还是没有踪影，于立志有些坐不住了，刚拿出手机，毕寒打来了电话，让他去趟市第一附属医院医院。

　　于立志刚想问什么事，结果已经挂掉了。他不知道怎样从楼上下来的，出门走了几步有些提不上劲，但是很快又充满了力量，十分钟不到跑到清露路与济民路交汇处打车，很顺利打上了车，结果一路重视塞车，师傅大约看出了于立志的焦躁，一路上一直在绕路行驶。在距离医院的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于立志飞奔下车直奔医院。

　　虽已是初春，路边的柳树已经冒出鹅黄。于立志此时此刻浑身都是汗，穿过马路直奔急诊室。医院门前的小广场依旧很多人，毕竟这是市里最好的医院，有坐轮椅的、有相伴坐在绿化带台阶上的。

　　冲进医院门诊大厅，咨询了急诊服务台护士。

　　当于立志赶到毕寒床前，只见毕寒头上裹着纱布，只露出两个微微闭着的眼睛，于立志轻轻握着毕寒的手，毕寒不一会也睁开了眼睛。想要说话，于立志用手示意她不要讲话，此时的于立志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谁是毕寒家属，出来一下。”病房外有人叫。

　　于立志出去一看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后边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和一男一女。“你是毕寒家属？”于立志点了点头。“暂且到医生办公室来一趟吧。”

　　大夫讲述了伤情。目前病人大脑受伤情况有待进一步观察，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是有一条可以肯定，病人极有可能会有流产风险。

　　“你是毕寒什么人？”警察转脸问于立志。

　　“我是他什么人这重要吗？毕竟我已经来了。”于立志激动地说。

　　正说着，毕寒的父母赶到。大夫重新简述了一遍目前伤者的情况。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于立志，于立志此时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他不晓得这是不是自己的错。

　　接下来，警方交代事故现场发现，最后那一男一女讲述了事故的全过程。毕寒从广石路下车打算穿过马路。此时是绿灯但同时也是右转也是绿灯。等当她走到斑马线三分之一多的时候，他们驾车经过，情急之中将油门误踩为刹车，一下子朝毕寒等三个行人撞了过去，毕寒是伤势最终的一个。另一个警察补充说驾车者是新手，但证件齐全，不存在违章驾驶。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余平当时就放声大哭起来，毕啸峰拍着她肩膀安慰着。突然她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司机的衣领子，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警察、于立志和毕啸峰赶紧过去制止。突然余平又一把抓住于立志，“你是不是会抛弃她？会不会？说呀？”场面一下子陷入混乱。

　　毕啸峰把余平带出医生办公室，于立志也跟了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出门时还活蹦乱跳的。”余平抱怨着，“老天呀，你到底是怎么了？” 毕啸峰抱着余平坐在急诊室病房外的走廊座椅上，于立志就坐在他们不远处。

　　“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她吧？”毕啸峰终于开口了，于立志帮忙搀扶着进了病房。护士交代病人需要观察、休息，家属探视后请尽快出来。余平看到毕寒的一刹那一下子挣脱两人的搀扶，趴在床边，接着顺势瘫坐在了地上。眼泪冲掉了他的妆容，余平的脸顺时看着像没褪净妆的京剧演员，既好笑又露出岁月的沧桑。她流着泪、张着嘴但是没发出声音。她拉着床边试图站起来，但是努力两次后始终还是没有起来，毕啸峰和于立志再次将她搀扶起来，它刚想伸手去，毕啸峰一把拉住了她，顺势转身扶她朝病房外走去。

　　余平被安放在走廊的座椅上，毕啸峰依旧一手将她搂入怀中。而；另一手似乎在包里摸索着什么，后来打开一个小瓶，往余平的嘴里倒了几丸药，于立志赶紧把水杯拧开递了上去，毕啸峰冲他点了点头。余平好像是睡过去了，嘴半张着，不时还抽泣一下。

　　“小于，你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呢。”

　　于立志摇了摇头，毕啸峰没再说话，三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于立志欠了欠身终于站了起来，毕啸峰和余平都闭上了眼，也说是睡了也许是在闭目养神。悄悄站在病房门外，透过仅有的一块三十厘米左右的玻璃看到毕寒，仍闭着眼睛，慢慢的毕寒的整张脸开始也开始在于立志脑海中模糊了，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门。

　　“哐当”一声，门开了。于立志赶紧去关门，但他同时有看到毕寒的身子动了一下。他赶紧跑过去。毕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随机举起右手，眼泪顺势从眼角流出。于立志冲毕寒摇了摇头，尽量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顺势握住了毕寒擎起的手臂。

　　于立志慢慢蹲下身，头贴在进我的手臂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毕寒慌了一下手臂，随机有收回了。于立志平复了一下情绪，起身看了一眼，毕寒双眼紧闭，面无表情，只好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廊上毕啸峰和余平紧紧依偎，于立志顺势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们的身上。于立志走进门诊大厅，灯光亮的扎人的眼，灯光昏暗出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病号家属的的陪护，不时传出鼾声。于立志推门出了门诊大厅，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不是已经打过春了吗？于立志想着，但是还是下意识地把双手搭在肩头。绕着医院门诊前的广场来回走了几圈，心情貌似比刚才舒缓一些，内心暗暗祈祷。

　　突然于立志捂着胸口惊叫几声，然后蹲在地上，瞬间觉得眼前火星乱冒，天旋地转。他使劲扒衣服，貌似要拔出一个洞来。过了一会，他左手捂着头，右手支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步履有些蹒跚地返回了门诊大厅。

　　他找了个长椅躺下，或许实在是累了，竟然慢慢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