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阳像是被人挂在天上的灯笼，只发着光，却让人感觉不到温度。“我怎么跟你说不通呢？她只是可怜，我帮帮她而已。”李荣盛站在工地上没什么人的地方跟赵霞通着电话。”“她可怜？我看是你对她有意思吧？”赵霞一点也没有让步的意思,“我每天起早贪黑的打工挣钱，你却是有了钱就送人！”无论赵霞怎么说，李荣盛都固执己见，他说：“我都已经把钱给她了，你说什么也没有用的。”“嘟——嘟——嘟——”赵霞听了马上就挂掉电话。李荣盛却很不甘心，他又重拨了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又试了几次，电话里头都是一样的机械女音。

　　这个电话是赵霞打过来的，李荣盛这个月寄家里的钱整整比上次少了两千，而就在前几天，赵霞去过孙健家里，为了表示对他们家的感谢，赵霞还特地攒了十多天的鸡蛋一共是二十颗给孙健的老婆送去，当时有这么一句话，赵霞记得特别清楚:“荣盛当上了师傅，工资一下子就六千了呢！我们家孙健对他可照顾了。”也就是从这时候，赵霞开始有点相信刘梅说的话，那次她正在杀鸡，是刘梅告诉她李荣盛工资并不是四千多，而且在工地跟一个女的特别好……

　　“你还说我看上人家，我都没说你连人家的金子都收了。”李荣盛心里想着，他摸了摸裤袋里的两千块钱，往食堂的厨房里走。

　　““喏，钱是不多，但是多少可以起点作用。”李荣盛把一小沓毛爷爷给许铃的时候，许铃把它们推了回去，她看着李荣盛，说：“盛哥，两千块，太多太明显了，你还是给嫂子吧！”李荣盛拉住许铃的手，把钱放在她手上：“你嫂子是同意的，你就拿着。”许铃一时间泣不成声，李荣盛就在许铃面前，但他却没有伸出手给她擦去眼泪。

　　接下来连续三天的时间，李荣盛都没有再看到许铃。他打了许铃的手机，许铃没有接，一直是关机的状态。李荣盛听厨房里的几个女人说，许铃明明只请假回家两天，不知什么缘故，都已经第三天了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她婆婆已经不行了？还是她自己身体累出了问题？”李荣盛想了各种理由，最后，在许铃消失了的第四天傍晚，他还在工地干活儿，收到了许铃发给他的短信：盛哥，我被人跟上了，快来在大巴车站接我。李荣盛连假都没有跟头头请，看到短信后急急忙忙地搭车去了车站，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李荣盛看见许铃从大巴车上下来，和别人不一样的是，许铃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大汉，许铃朝哪个方向走，他们也朝哪个方向走。

　　“这是怎么回事？”李荣盛挨到许铃身边，许铃神色慌张地挽着李荣盛的胳膊，边走边压低了声音说：“是讨债的，估计是想跟到我宿舍好威胁我，怎么办？”李荣盛握着许铃的手，回答道：“跟我走。”只见，李荣盛带着许铃往宿舍相反的方向走，他说：“既然被跟上了，那就不能回宿舍，也不能去工地。”“那去哪儿？”许铃问。“去人多的购物中心甩掉他们。”

　　天色渐晚，两人一到购物广场，就看到整个购物广场都是人挤着人，人挨着人，若不是广场还开着亮堂堂的灯，这简直比大雾天还可怕，两人明明离得很近，就很有可能找不到对方，而且广场的音乐还吵得厉害，李荣盛抓紧了许铃的手，一个劲儿地往人多的地方钻。

　　“现在该安全了。”李荣盛说。他和许铃站在广场周边的一个宾馆的门口，李荣盛四处看了看说：“我们回去吧？”许铃紧抓李荣盛的手一路都没有松开过，她看着李荣盛说：“万一半路又被跟上怎么办？”说着，她的目光就停留在宾馆里头的前台：“我们先在这住一晚吧？”李荣盛犹豫了一下，觉得许铃说得有道理，因为从另一方面来讲，倘若真的是半路遇上，毕竟寡不敌众，如果叫工友……还不知道回了工地，大家还得在背后议论多少他俩的事情。

　　“你好！给我们两间普通房。”李荣盛一边说，一边往裤袋里掏钱。“糟糕，钱没带出来。”李荣盛自言自语，他看着许铃，许铃立马会意，她打开包包，里头也只有一百五十来块，只够一间房。“那就一间吧！”许铃对前台的工作人员说。

　　李荣盛站在房间的窗口看宾馆的外面，刚开始，他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在他

　　转头的那一瞬间，他又看到了那两个大汉，他们站在一块儿不知嘀咕着什么，两个头像飞机的螺旋桨似的，转来转去向周边瞅个不停。

　　“你怎么招惹上这些人？”李荣盛问许铃。房间里的位置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这就像许铃的宿舍一样，李荣盛有点想不明白，许铃宿舍里头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他们即便是去了又能做什么？许铃坐在床边，一听李荣盛问她话，她的眼眶里就噙着泪水。“我……我婆婆……”许铃说话不仅慢，而且还断断续续。“她去世了么？”李荣盛一着急，问道。许铃摇摇头：“她还好，就是……她见我这么辛苦，把家里的那些看病的钱拿去买某彩，结果都输了，老人家一害怕，自己喝了农药，幸好被邻居发现了……”许铃抹了抹眼泪，“我一接到邻居的电话就赶回去了……”李荣盛抽了几张纸递给许铃，坐在她身边，说：“现在没事了吧？”“因为发现得及时，没有啥大问题，就是……就是那些人来家里讨钱，我们给不出……”许铃拿纸擤了擤鼻涕，“他们本来说要多给我们时间还，可是我回工地的时候他们却紧跟着我不放，我……盛哥……我害怕啊！”许铃说着说着，就扑在李荣盛怀里大哭起来。李荣盛没有推开许铃，相反，他这次抱住了许铃，右手在她肩上轻抚着，他心里知道许铃的苦，那些来收钱的人都是混黑的，这种经历他有过，那些人一旦拿不到钱，都是看家里有什么东西值钱就搬走什么，那些人都是操家伙的，什么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他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许铃没有发现他们在跟着她，那……就在这时，李荣盛突然发觉，许铃柔软的嘴唇贴在了自己的嘴上，他想躲开，许铃却更加主动地靠了过来，她说：“与其被别人……还不如给盛哥……”李荣盛按住了许铃：“你这是在做什么？”许铃的眼睛红红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我知道盛哥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说着，她就开始解李荣盛有点破旧的衬衫扣子，李荣盛握住许铃的手不让她继续，许铃的眼泪又从眼里冒了出来：“你嫌弃我是寡妇。”李荣盛什么也没说，吻住了许铃哭得发抖的双唇……

　　凌晨三点，李荣盛和许铃才从宾馆里出来，李荣盛走在许铃身后，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到了许铃的宿舍，许铃打破了这一路上的沉默：“盛哥，你等我。”只见许铃开了门，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这两千块，盛哥还是留着给嫂子，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也不容易。”李荣盛将许铃递过来的布袋推了回去：“拿着，你现在，家里更困难了。”许铃把布袋往李荣盛怀里塞：“我……不想让人认为我是在卖身。家里的事会有办法的，我明天跟老板预支下个月的工资。”李荣盛对视着许铃的双眼，收下了布袋。

　　许铃站在门口，心口的某处疼得厉害，也委屈得厉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李荣盛说出实情，告诉他，她这次回家是被自己的妈妈骗回去的，她说她被某彩的收钱人打得半死不活，已经在医院奄奄一息，她悔过了，怕再也见不到女儿……可结果，许铃回到家里，妈妈又变成那个可怕的恶魔，将她用铁链锁住脚困在家里，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砸，硬逼她拿出银行卡说出银行卡的密码，妈妈拿到了卡里的三千块钱，又不相信许铃只有这么点家当，又不断地问她宿舍里是不是还藏着好多钱……许铃知道，妈妈已经神经了，疯掉了，她输了好多钱，甚至为了还钱，她都可以让那两个男人跟着她回城里……女人兜里没有钱，手里没有权，那就只剩一副赤裸裸的身体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许铃看着李荣盛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泪都把眼睛撑得又红又肿：“溺水的时候我没有被淹死，被妈妈折磨的时候我也没有死，认识了你，我就更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