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开春要下地干活了,都是家里最拮据的时候。还好我并不怎么花钱。母亲老是抱怨父亲太懒,没本事。自古鸡狗不合,这是姥姥说的,我也想不明白当初他俩是怎么被媒婆撮合到一起的。父亲属鸡,母亲属狗,俩人自从生活到一起,就没有不拌嘴的时候。
父亲突然不想出去蹬三轮了,说要和母亲一起在家种地。俩亩菜地母亲都已经锄了一遍,锄地的时候父亲他就蹬三轮去了。地里的人很多,男女老幼都有,有一家三口都拿着锄头在地里的,有小俩口锄的快,已经开始铺塑料布了,铺塑料布的作用是增温保湿,种大白菜都要铺塑料布的。有的是老俩口,像我奶奶那么大的也有,孙子在地里面跑来跑去,抓蟋蟀玩。他们不想拖累自己的孩子,就自食其力。
春天地里的生活倒是热闹,我们家旁边的地就是张婶儿家的。张叔和张婶儿都在地里。张叔对我父亲喊道,安堂诶,前几天市里头的生活怎么样?
不怎么样,交警一直逮类,不叫蹬三轮哎。父亲回复到。
奥,都就不是个东西。孙子们就知道罚款,罚上款都呀你捏自己装啦。弄类人就没法活。 张叔气愤地说道。
父亲和母亲正在铺塑料布,父亲抓着塑料布裹成的圆筒,母亲在往外拉,铺在一道道的陇上。可是吧,哎,没办法哎。人家是官,咱是老百姓,不受官的气受谁的气类。父亲苦笑着说道。
张婶儿问道,香则,你家种多少菜?
母亲捋一下头发说,俩亩吧,不种玉茭哎,玉茭也卖不上几个钱。种菜试试呗。
张婶儿说,哎,种菜就行?不知道今年是个什么行情哎。去年弄对了,一斤菜六毛,南头那家子不是就卖了三四千类。
是?!母亲又惊讶又羡慕,哎,可不歪,真行老,她连连夸赞道,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母亲又开始担忧自己的菜来,哎,还不知道自己种的这个菜能卖多少类,也不知道今年的行情。
张婶儿说,今年也不歪哎。
母亲说,那可说不准,去年种的人家少,挣上钱了,今年一看去年值钱了,今年种的人肯定多,菜也就不值钱了。
嗯嗯,倒是这个道理吧。张婶儿附和道。
父亲是那种干一会儿活儿就要休息半天的人,趁母亲去上厕所了,他就蹲在地头儿,掏出一根烟来,再掏出火柴点着就抽上了,他知道张叔不抽烟也就没过去给他发,自己边抽还顾着和张叔说话。
母亲却是急脾气,她是只要有事我现在就必须马上干完的那种人,她上完厕所回来,叫父亲过来铺塑料布,父亲说抽完这支烟,母亲就拿着锄整地,等父亲抽完烟还顾着和张叔说话,母亲就急了,骂了起来,呀你捏,干不干了今儿上午这个生活牛蹄子?
父亲立马就小跑过来,笑嘻嘻地对母亲说,干了,来,加把劲儿今上午把它干完。媳妇说话了还不好好干?!
母亲也哭笑不得,说,真是磨磨唧唧的,干个生活咱一股劲倒弄完了,非要拖死类。
父亲说,好,好好干,卖个好价钱。
张婶儿在一旁说,蹄子你也就是哎,叫香则天天骂你嘞,以后机灵点。
父亲又自夸了起来,哎呀,我多会磨叽过?多会不是叫我干甚我干甚,走到安都街上哪个人能看不起我?!
母亲说,拉倒吧,走到安都大街上,哪个人不是笑话你嘞,知道马安堂是个大懒屌。
张婶儿和张叔都笑了起来。
回到家,母亲把父亲叫进西屋来,对父亲说,家里没钱啦,你说菜籽的怎么办类?
父亲是那种很随性的人,对母亲说,没事哎,先在供销社拿上菜籽的就是啦,等有钱了给他,又不是不给他了。
母亲说,你上次不是还欠供销社五十块钱类,你给了没有?母亲问道。
父亲不以为然说,我欠的,去改天自己给他到对了,你尽管去拿菜籽的吧。
母亲阴了脸,我不去,要去你去吧。母亲说,我才不好意思一直去赊东西类。
父亲说,你个婆娘家去到对了,我个男人家怎么去赊类?
母亲说,不去拉倒,不去不种了,年年是干这个事,年年没钱还种菜,年年到种地的时候你就赌博去了,天天骗类老子一个人在地类。母亲大声地抱怨起来,你个大男人,去外头找个事干类吧,非要待在家种这俩亩地,窝囊鬼,一辈子没有个出息,嫁给你一辈子真是败死类。母亲念着他的口头禅。
父亲也急了,他不喜欢母亲这样伶牙俐齿地骂他,他喊到道,你妈,多会憋屈死你来,你个傻屌货。
母亲听到父亲骂她就更急了,你妈,你骂你妈呗,你妈才是个傻屌货类。你给你妈滚出去,说着母亲就动手要推父亲。
父亲把母亲顺手一扔,就把母亲仍在了地上,母亲爬起来边歇斯底里地骂着边挥拳朝父亲打去。 母亲骂的都是最粗俗的脏话,你妈个傻逼,怎不把你爹从坟里头挖出来类。
父亲也不示弱,傻逼,死了吧你个傻逼,没你,老的活类更好。
母亲听了这话说着就往屋外跑,父亲一把抱住扔向了屋里,母亲哭喊着,让我死了吧,我死了你个龟孙就好活了。让老子死了吧。母亲不断地哭着喊着叫着。
父亲没办法,只得蹲在院子里,心中积压着一大肚子火,目光无力地看着那一排正在崛起的月季。手中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俩口就把烟头给扔了。
月季花夏天开得热闹,冬天奶奶就把它的枝条给剪短了,只留根在土里,到了第二年春天,就又恢复了活力,开始鲜艳起来。
奶奶听见吵架了,她只看了一眼院子就回到屋里了,她也早已习惯这种吵闹了,心疼儿子又能怎么样呢。她躺到床上,打开收音机,无奈地听起戏来。
其实生活是俩个人的,如果一方选择了努力,另一方选择认命,带来的将是无休止的争吵和恼怒。东院刘家的房子地基已经打好了,他们把那六寸出水的巷子留了出来,不过也要了父亲不少钱,父亲本来的一点保底也被拿走了。
母亲每天都要看看刘家盖的房子有没有越界,同时每天晚上也在嘟囔,别人家都有钱,都比咱好活,都是从砖窑上拉上砖,都要准备盖房子类。她从内心底特别羡慕别人,抱怨父亲不努力,每天还是玩。
父亲也确实不争气,而且是越来越不上进,每天只要有机会就去别人家打牌去了,晚上会熬夜熬到一俩点,有时候尽兴了会玩个通宵。早晨怎么叫都起不来,母亲地里一个人忙不过来,要叫他,他不起,母亲火了叫在院子里大声骂了起来。刘家盖房子的师傅们都探出头来看笑话。
俩个人从早晨吵架吵到晚上,终于是把菜种了进去。父亲担保说,喷农药和浇地这种累活儿和技术活儿就交给我。你放心吧,到菜成的时候肯定卖个好价钱。
安都每年的春夏季都比较旱,所以地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浇一次,尤其是菜地,更需要水。农忙了,想要浇水排队都排不上。中无饭刚吃,母亲蒙上她那个红色的头巾,骑着自行车就去地里了。老瘸子的地就在张婶儿家旁边,母亲去了,他正在地里忙活着,改水流的口子。
母亲问他他家浇了地后还有谁排队了。老瘸子说,他之后还有俩家,轮到母亲估计就到晚上了。还说第二家是老李家。母亲看着我家的菜说,熬夜也得把它浇了,要不就干死了。
母亲骑着车子又返回村去了老李家,跟老李的媳妇说一声,在他家之后排个队。老李的媳妇正在家骂着老李,说他不争气菜都干一天了,今天才排上队。看见母亲进来,才改了口。
等晚上老李来通知可以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母亲让我去奶奶那屋吃饭,她和父亲要去浇地,回来估计就晚了,让我早点睡。我嗯了一声就去奶奶那屋了。
父亲换上破了洞的灰突突的布鞋,把锄头和铁锹都放在三轮上,还拿了塑料管,扳子。母亲穿上破旧的棉大衣,就出门了。月亮和满天的星星照着路都是明晃晃的,只是坑坑洼洼的让坐在三轮上的母亲颠的屁股疼。到了地里,父亲先用扳子把塑料管拧在水管的口子上,再去水表那里拉下水闸来。母亲拿着铁锹先看看自己挖的水流的陇道是不是坚固,等父亲拉下水闸来就可以改陇道口子了。
地里的活儿并不难,就是比较累人。晚上母亲得拿着手电筒看看水流是不是到头了,改口子时自己的脚总要踩进冰冷的泥水里。父亲常常会觉得泥鞋不方便,就脱了鞋,直接在水里面踩来踩去。在地里还有最烦人的就蚊子太多,他们真是无孔不入,裤脚下面,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手上都会被咬起红红的脓包。母亲最反感这些蚊子了,如果在手上拍死一个,她就骂道,呀你捏,拍死你个孙子。
总之,地里还是很有趣的。母亲常会这样所说,如果让他在伺候别人和种地之间选一个,她还是会选择种地。她说,种地自由,不受气,累也喜欢,毕竟挣了钱都是自己的。在地里也常这样和父亲说。
他们浇地从七点大概到十点多就能完,大概十一点就能回到家。回来就开始洗漱,把身上的脏衣服全部换下,把脚上的泥巴也全部洗掉。母亲先开点热水,俩个人还没有吃饭呢,今晚浇了地明天上午地里就没什么事了,他们可以睡得晚一点。母亲也不大怎么有精力做饭了,胡乱下了点面,滚成汤,加点盐加点醋就随便吃了。
为啥只能一次性充值20😳少点不可以么
写的很好!朴实文风朴实情!
很生活
下一个舒同就是你
我看了,还没时间看完,真的不一般,不知自己也是本土人,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strong/:strong
文笔还可以,就是更的太慢了吧,快点更!!
读到第二章让我想到了那个我最亲爱的人:-C
看到了不一样的文风。不一样的你,赞赞赞!
回复 @你知道的倩: 谢谢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