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初五,年味就淡了许多。很多人都要忙着上班,重新找工作。初六初七初八父亲仍自在地坐在麻将馆里玩了三天,第三天晚上母亲就去把桌子给掀了。从麻将馆到家,两人喋喋不休骂了一路。
回了家母亲又是踢门,又是摔碗,拿起棍子就往父亲腿上敲。父亲惹不起就说明儿上午去找他哥,求个生路,母亲这才罢休。
初九的早晨呼啦啦寒风逼人,太阳起不来,浓密的乌云贴着地面。父亲八点就起来收拾,他哥住在煤矿附近的镇子上。离安都有四十里路,他要赶在中午吃饭之前从人家里出来。毕竟都是好几十年走断了的亲戚,要重新走通第一次就在人家吃饭,未免被人笑话。
他坐车到了那儿,用前三天赢的一百多买了上门的东西,二十斤的香蕉,一件上好的奶。他找着葫芦街二十三号敲了门。
出来迎的是位五十来岁的妇女,披件黑色的外套,紧身裤,棉拖鞋,头发染成了葡萄紫,面色红润。父亲连忙说道,嫂子在家类,我哥呢?最近可好?
奥,是你啊,蹄子。我还以为是谁,也不提前说一声。你哥在呢,进来吧。妇女热情地招呼着。
父亲看着门口走廊处的一堆鞋,犹豫要不要换鞋,担心自己的脚臭味会大肆地飞起来。他哥赶紧迎出来,头发稀疏,却很精神,说道,快进来吧,不用换鞋了,你还拿这些东西干甚,拿了也没人吃。
过年了,我来看看你,多少年也不见。父亲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客厅里的桌子上。
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妇女说道。
不了嫂,我中午还有事,坐会就走了,你不用忙活了。父亲笑笑说。
他哥六十岁左右,身体偏瘦,说话却字正腔圆,不苟言笑。父亲说明了来意,问能否找个工作。他哥思虑了会说,我给你看看,工作是有,就怕你肯不肯受苦不管什么工作,你要坚持下来。
父亲拍拍胸脯说,没问题,孩子也快大了,再不受几年就人笑话类,什么苦也得受。
那就好,我给你安排个稍微轻点的,过两天你就报到吧,先培训段时间,了解了解煤矿的情况。我和报到处打好招呼你直接去就行。他哥说。
父亲连连应声答谢,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道别,哥,这个事就谢谢你啦,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他嫂子忙说,走甚,我就开始做饭呢,常年不来,吃了饭再走吧。
不不不,父亲直言拒绝就赶紧出来了。兄嫂将他送出楼道。
外面的风并没有减弱的意思,干瘪瘪的树枝在风中撕叫。父亲满心欢喜,他觉得后半生有了保障,能够找一个靠得住的工作是多么不容易。他盘算着目前煤矿的工资,按着最低 三千来算,一年就三万多近四万块钱,母亲再种点白菜,有望奋斗几年奔入小康。他不自禁地傻笑,竟站在路边不动了,盯着着对面随风飞起的塑料袋,他想应该找个好的饭店,美美地吃一顿饺子,吃饱就不再惧怕这风寒了。
他找了间川菜馆要了碗饺子,搓搓手,呵呵气。又点了一份热菜。要了二两白酒。父亲平常 是不喝酒的,今天高兴,全当御御风寒。他把棉衣脱下放在凳子上,吃口菜,挤着眼睛滋滋抿了口酒。他望着窗外刮过去的风,心里骂道,他妈的,什么鬼天气。上午提着奶,还拿着二十斤香蕉,能冻死人。他吃个饺子,又想,不过也值了,能找个挣钱的好工作就很不容易,这回去也算给媳妇有个交代。
父亲吃完饭又在镇子周边溜了溜,站在土坡上可以直接看到他未来将要工作的的地方,山是光秃秃的,山脚下堆着成片煤的就是煤矿,几辆煤车从里面驶出来,扬起的灰尘遮挡了他的视线。
正月十五算是正月里最有趣的一天,村里很多人家早在十三的下午就挂起了灯笼,每个队组织有社火表演,从初十就各自打家伙排练起来,大队门前也垒了两头狮子,狮子肚子里塞满煤球,到了晚上烧得红红火火。
下午我去奶奶屋子里转了圈,搜刮了点吃的面包,喝的饮料什么的就走了,奶奶锁了门说以后不让再去她家。
晚上灯笼照亮了整个村子,大队门前的两头狮子吐着真火,表演故事的走街串巷,舞龙的,舞狮子的,划旱船的,跳舞的,一拨接着一拨,母亲早早就把所有人赶出来熄灯锁了街门,说是表演队的看见有院子有人的就会进来舞一段,要点钱。家里没钱了就溜之大吉。
我跟着二蛋他们去了市里,广场上八点有烟花。我们七八个人存了车子,后面的人抓住前面人的腰,排成一列就往人群里钻。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找了人少的地方刚坐下,维持的治安的武警们就来清理,让我们全体往后退。又被贴到了人群里。
今晚看不到月亮,被无聊的云遮挡住了。我挤在人群里,个子又小,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我前面是个高个子女人,她的头发刚好甩到我的脸上,散着洗发水的香味,下面穿一条紧身保暖裤,套着黑色的短裙。我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她身上的温度让我燥热并想入非非。我的手就停在她的大腿上,周围是乱糟糟的,那女人在和另一个女人大声说话,我把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轻轻地,不让她感觉到什么,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后面和左右的人挤着我,不是向前就是向后,我的手也随之在她的腿上来回游动。我全身都感觉像被海浪来回冲刷,在岸边拍起数十米的浪花又退了回去。
烟花也就放了短短的十五分钟,还没看过瘾人群就要散了,也可以说,还没有意淫到高潮,大傻明拖着我就往外跑,他要去追二蛋,在看烟花的时候,二蛋抓着他的手往一个小女孩儿背上抹,被人家母亲发现了。二蛋哈哈得笑个不停。
回到村子里,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大队门前的两尊狮子也孤零零地蹲在那儿,肚子里的火还烧得很旺,过半个小时就有人来添几个煤球。卢刚他们都去了网吧,玩起了求仙问道的游戏,二蛋悄悄地又打开了他钟爱的久违的《中国香港》,大傻明给他们每个人发了根烟,整个网吧便烟雾弥漫。
我不喜欢抽烟,觉得吸进去再吐出来没什么味道,不甜不酸也不辣,实在不理解他们的爱好,游戏我也不乐意玩,一个是没钱,主要是看着游戏里的人物和对面的几个怪物相互对峙,我发个大招,你发个大招,也挺无聊,步不如电影里打打杀杀来的带劲。苏亚也曾写信告诉我不要抽烟,不要沉迷游戏,她说的最多的是好好学习,却没有做到。
他们玩吧,我自己推着车子回了家。父母都睡了,明天父亲还要去矿上培训。我安静地放好车子,屋子里铁火边上还热着一碗汤圆,我端着碗坐到院子里吃,怕吵醒他们俩。
院子里有些冷,却也要像个诗人安静地吃完。
矿上人多眼杂,父亲刚去了还不适应。报到处的主人长着方形脸,带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在电脑上玩游戏,父亲敲敲门,恭恭敬敬地说,是黄主任吗?我来报到。
谁啊?主任眼贴着电脑,满不在乎地说。
牛蹄子。父亲说。
奥奥奥,原来是你啊,来来来坐,等你好长时间了。黄主任赶紧起身,走到桌子前来。
父亲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招待更不适应了,他将两手举到胸前,奥,我自己来。父亲坐到门口的椅子上。
黄主任退回到自己座位上,左经理是你什么人?他问道。
我表哥吧,父亲说。
奥,表哥啊,黄主任似乎心里有了底,他说,你先去后面那栋楼检查检查身体,我给你写张纸条,不用交体检费,直接体检就行,体检完就没事了,下午两点到会议室参加培训 吧,培训完还有个考试,考完试就能上班了。父亲赶紧起身拿着主任写的纸条连忙道谢。主任将父亲送出门外。
煤矿里隆隆地都是机器转动和卡车运煤的声音,一辆红色的半挂在大门处鸣笛停了下来。父亲在走廊里来回望了望,墙上挂的责任图上写着副总经理左云祥。
体检就是走个过场,主任是个大概六十岁的老头,穿着白大褂,他接过父亲手里的纸条,抬头瞄了一眼问道,你和黄主任什么关系。父亲一时口吃,不知说什么好,吞吞吐吐地说,奥,没什么关系。那主任医生笑了笑,觉得父亲是在说谎。
主任医生带着父亲先量了身高体重,又量了血压,拍片子看了五脏。他提提自己的眼睛说,身体健康,各项指标合格。父亲说声谢谢就出来了。
体检完就十二点了,他还没想好去那儿。他哥哥今天不在家,出差去了。煤矿里他还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可以歇脚的地儿。就自己去了镇上,他还进了那家川菜馆,叫了份饺子,调了个小菜。没有再敢叫酒。饭店里一会儿就挤满了人,矿上很多下班的都会来这儿光顾。 父亲悠悠地吃着,心里想今天下午培训会是个什么样儿,自己小学还没毕业,留过三级,大字不识几个,会不会被培训老师笑话,他笑话自己小时候真该多认识几个字,好好学习的话或许现在也能像那个黄主任一样坐在办公室里打游戏。
饭馆里的工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进来两个大声叫喊着,老板娘,来二斤猪头肉,两份饺子。他们就坐在父亲的斜对面,一个大胖子说,我在井下走着,头上掉下一根那么粗的大钢筋,差点就砸住我了,哎还好命大。对头的瘦子说,哎,挣这个钱类,瞎受呗,命好了多挣点,命不好了少挣点。
矿上生活不好干,父亲是早就知道的,来之前他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况且他哥也给他找了一个相对轻松的活儿干,他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坚持一下吧,慢慢习惯就好了,去哪挣钱也不容易,人就是瞎活的。
吃了饭父亲又在镇上溜了会,差不多到点了就去了矿上的会议室。会议室很大,已经坐了五十号人,老师还没到,父亲找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才想起来没带笔和本。想想第一天也不用带了,就胳膊支着脑袋,无聊地来回看。
老师穿着矿上发的绿色的工作服,讲一些井下通风和瓦斯爆炸的常识,刚开始父亲认认真真地听了半节课,后面就听得云里雾里,犯困打起了瞌睡。老师只顾讲一些瓦斯浓度的具体数值,通风窗口的几乘几的大小,以及结构框架之类的,很多人还是在假装地认真听着。
为啥只能一次性充值20😳少点不可以么
写的很好!朴实文风朴实情!
很生活
下一个舒同就是你
我看了,还没时间看完,真的不一般,不知自己也是本土人,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strong/:strong
文笔还可以,就是更的太慢了吧,快点更!!
读到第二章让我想到了那个我最亲爱的人:-C
看到了不一样的文风。不一样的你,赞赞赞!
回复 @你知道的倩: 谢谢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