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长时间,父亲就在煤矿里混熟了,尤其是班长,常要过来和父亲借根烟吃。他们下班时间是很无聊的,父亲离家又远,就住在职工宿舍里,一个宿舍六个人,睁开眼就聚在一起,在宿舍中间围个小桌子,拿一副扑克牌热热闹闹就开场了,父亲好赌,逢场必上。
宿舍有四个人都是本地人,也是老员工,欺负父亲是个新来的,炸金花总要耍诈,父亲玩了一两把,输了点看着形势不好就赶紧退出了。
父亲上的是下午班,他们每星期都要轮换一次,下星期就换成夜班,从零点到早晨八点。中午吃过饭,他去镇上溜了溜,掏出身上的二百块钱,买了一条香烟。他把烟揣在怀里,回到矿上在宿舍楼道口等着队长。队长年龄比父亲大四五岁,头发稀少,后脑勺长出一片白头发来,脸上的皱纹重叠,眼睛却炯炯有神。他走出来,父亲推着他走到安静的角落里,将怀里的香烟递给他,并说,小意思,装起吧。
队长赶忙拒绝,说道,这都不好意思,你刚来几天就买一条烟。说着手还是拿住了香烟揣到了自己的怀里。
下午班要两点就上,父亲换上自己的棉裤棉袄,外面再套上工作衣,戴好工作帽安好矿灯。他跟在队长后面心里觉得稍微踏实些,他们要下到五百米下的矿井底,坐着升降梯也要一分钟。父亲屏住呼吸紧紧地闭着眼,他不敢往下看,脚底踩的都是些木板,随着升降梯的下坠,不断发出吱吱的声响。他手里紧握的栏杆是冰冷的,两只手都握了上去,身体也紧紧地贴上去,他在默默地祈祷,祈祷井下每个工作人员都认认真真地做着工作,即使有危险,自己也能第一个再从这个升降梯上出去。
终于到井底,父亲感觉到一阵晕眩,更多的还是阴森和寒冷,身上的棉裤是母亲专门买了一条,嫌不够厚拆开又添了很多棉花的。但在五百米的矿井下仍然是不够保暖的。父亲的工作相对而言比较轻松点,就是看好一间简陋屋子里的水泵和发动机,其他人都得跟着队长再往前走五六里路,每个人的工作都不固定,常要听队长指挥。
父亲进去那间屋子,发动机咚咚咚地响着,和上早班的人简单地交接一下,这屋子里所有职责都就成父亲的了。其实也没有多少工作,就是保证发动机正常运作,管理的水泵在恰当的时候抽水放水。有时候一个班八个小时就是无聊地干坐在那儿,目光呆滞看着咚咚咚作响的发动机。还好父亲带了一本黄色小说,是在宿舍的抽屉里放着,不清楚是谁的,有半个手掌那么厚的一本书,父亲简单地翻了翻就将其中描写的最精彩的几页给撕了下来,揣在口袋里。
小房间外现在并没有人走动,父亲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睡觉,四点左右会有领导来查岗,查住睡觉或开小差了会扣分罚款,罚款两百元对于目前的父亲是不小的开销,他目前一天的工资也才一百来块钱。他掏出那几页折得不像样的纸,借着微弱的灯光认真地看了起来,小说描写的东西让他兴奋,关于性的奥秘让他在这个阴森寒冷的地下屋子里感觉到了无比的欢愉。
六点的时候会有人送来井下的晚餐,一包方便面,一袋牛奶和一根火腿,父亲一般只喝奶,方面面和火腿就会带上地面存下来,在他回家的时候总要带好几包方便面给我。胃口不好了就带上地面了。
一个班八个小时是非常难熬的,还好有发动机的声音一直陪着,终于熬到了晚上十点,终于要有人来接班了,简单的交接父亲迫不及待地往上走,他现在太渴望呼吸一口地面上的空气,太渴望望一眼美丽的星空,看一眼妩媚的月亮,再来个飞吻,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上了地面父亲直奔澡堂,他照着镜子竟认不出自己来,脸被煤渣糊了一层,鼻孔里也塞满了煤灰,只有黑色瞳孔周围白色的眼球还依稀可以分辨。再看看手,已经成了煤块的活化石。父亲裸着身子站在澡堂里,腾腾的热气围着他,身体才从麻木中渐渐清醒过来,水冲向头顶,从乌黑的身上流下来,澡堂地上的水便乌黑一片。
洗完澡胡乱地吞下一碗饭,就再也没心思想其它的了,顾不得衣服都扔在哪儿倒头便睡。
父亲瞅了个星期天回家,一个月里鲜有的假期。他推开街门,榆树发芽的香味扑鼻而来,石头前的一小撮月季挺直了腰杆要往上冲。母亲坐在水管前洗衣服,看到进来的父亲眉毛不由地眨了眨。
今天天气不错。父亲说道。鼻子上,眼皮上遗留的煤渣在阳光里闪闪发亮。
妈呀,你洗脸来没有?看你的脸黑乎乎的。母亲惊讶地说,你这走到大街上让别人笑话类真是。
父亲双手在脸上擦了擦说,瞎说类,我哪天不洗澡,每天下了班就洗澡,怎么能黑呢?他自信地为自己圆场。
母亲将父亲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扔进盆子里,在柜子找了身干净的递给他。询问关于工资的情况,父亲说,第一个月不发工资,矿上压着一个月,三月份就有了。其实两个人都明白,家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除了勉强给我的学校伙食费,就没有什么了。
父亲还要一心想要买个摩托车,这样就可以每天下了班回家吃饭,省下一大笔开销,况且食堂里的饭也不合父亲胃口,还有同宿舍的那几个地头蛇,他一个人在外也不愿与那些人交往过甚。
母亲说,听说天才要贷款养猪类哎,老大不同意在家生闷气,你闲了去看看他。
养猪?父亲疑惑道,他能干了个甚,还想养猪类,念书不好好念,去北京待了几天就想养猪,谁给他贷款类?
大哥是想养猪,他特地往县里的信用社跑了好几趟,人家说农民不给带,除非是做生意的或者是国家的工作人员。大哥急了说抵押贷款信用社才勉强同意,他兴高采烈地告诉大伯,大伯提起身边的一根棍子就追着大哥满村子打。
父亲骑着自行车到了大伯家,大伯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手臂上还打着吊瓶。怎么啦?父亲问。
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了。大伯望着父亲说。
父亲盯着还有半瓶药水的吊瓶,一滴一滴地慢得出奇。屋子里有股潮湿的味道,他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多吸了两口。是不是关于天才?问道。
嗯嗯,他想贷款,还说把自家房子抵押出去看,那院房子还没盖好,这院就要抵押出去,败鸟东西,不是个人。大伯努着劲儿骂道。
父亲赶紧宽慰,哎,孩子有这份心也是想闯一闯,不能说就是个败家子。
大伯叹叹气,哎,就这一个孩子,在北京叫他回来了,她妈就是想给他说个媒,快叫他典礼,拴住他,让他收收心。
奥,典礼是正事,也是大事。父亲说,对了,你家宅基地弄好没?
不知道,大队还没有音信,瘦的媳妇说去了趟县里,县长承诺早点处理,现在半个月了还没动静类。富文这个村长也是瞎当类,什么事也干不了。大伯说。
父亲没有再问什么,安静地坐在潮湿的空气里,盯着吊瓶里慢悠悠滴着的药水。
为啥只能一次性充值20😳少点不可以么
写的很好!朴实文风朴实情!
很生活
下一个舒同就是你
我看了,还没时间看完,真的不一般,不知自己也是本土人,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strong/:strong
文笔还可以,就是更的太慢了吧,快点更!!
读到第二章让我想到了那个我最亲爱的人:-C
看到了不一样的文风。不一样的你,赞赞赞!
回复 @你知道的倩: 谢谢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