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邻居杨梅是个媒婆，谁家有大闺女了，哪家有好小伙子她都一清二楚。最近几天老骑着自行车往大伯家跑，早晨六点就敲门，大哥屋子里的尿盆都来不及往外端就被她叫醒了，让他赶紧换一身干净衣服跟着去相亲。

　　大哥揉着朦朦胧胧的眼睛叫苦连天，心里憋屈的骂着，还让不让人睡觉啦。伯母是真热情，又倒茶又搬凳子的，只怕一大早苦了媒人。伯母问，是哪家的闺女。东村王家的。杨梅说。

　　奥，原来是他家啊。伯母顿时就拉长了脸冷冰冰地说，王家人可不好来事，尤其是那闺女她妈。况且下面还有兄弟，娶了她家闺女估计没什么好日子过吧。

　　伯母这一说，问得杨梅哑口无言，本来一大早起来，着着急急赶来图个好运，现在所有计划都泡汤了，她一方面嫌伯母太挑剔，心里暗自骂道，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倒嫌弃别人家了，另一方面也怪自己忙活这么早干嘛，到被人家有本事的数落了一顿。她不甘心不能白跑一趟，硬着头皮也要说上一家，坐在凳子上，想着有没有下个人家。

　　等大哥差不多收拾完，杨梅也临时改了主意，领着他去了本村东头的霍家。那家两个女儿，老大比哥哥小一岁，父亲走得早，她就早早扛起了家里的重担，吃苦耐劳。又贤惠孝 顺，把母亲照顾得很好。

　　出来开门的是霍母，年龄和伯母差不多，面黄肌瘦要比伯母显老许多。她看了一眼杨梅就立马明白了来意，让她们上坐，自己跑去偏房让大女儿打扮打扮再出来，随后倒了两杯水让稍等一下。

　　杨梅和霍母走到院中的槐树下，悄声说，老婶儿，我今儿带马家老大来相亲来，你看行不行，行不行一会儿都使个眼色。

　　霍母说，嗯额，看我家老大的意思，她要中意了，就给你使眼色。两人又大声笑笑回到屋子。

　　哥哥尴尬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屋子里的摆设，正中央的神仙卓上放着观音菩萨的塑像，塑像上落满灰尘，木头桌子上也旧巴巴的，满是刀痕。透过窗户的光线只有几束，小心地 铺在那潮湿且坑洼的地板砖上。

　　霍母进来让大哥喝水，并朝着西屋大声叫到，小倩，快过来。

　　那边没有回声，径直走到堂屋来，掀开帘子。迎面的是张饱满如全月的脸，高挑的身材直挺挺地立在门口，门外跑进来的阳光铺在她黑黑的头发上散射出五彩的光线，哥哥心动 了，圆圆的大眼睛还有双眼皮勾勒出一幅巧妙的美人画卷，又粗又黑的大辫子绕在胸前，耷拉在丰硕的乳房上。

　　哥哥忍不住端起桌子上的杯水一饮而尽，他直直地瞪着人家，大姑年羞涩地又跑出了门外，再没有进来。霍母直说，这姑娘不懂事，不要见怪。哥哥更加手足无措，一时语塞。杨梅打着圆场，没事婶儿，今天就是带着天才过来看看，见了面以后就好说话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回到家等杨梅走了，哥哥就催着伯母到霍家提亲去，满口夸着霍家大闺女长得漂亮，浓眉大眼，四方脸还特别有福气。伯母嫌霍家没有个爹，家里条件又不好，想着法子推诿，心里还直骂着杨梅，说的是什么破媒。

　　自从大哥看上了霍家大闺女就每天往霍家跑，一开始的时候藏在巷子里，等霍小倩出来看一眼就跑，慢慢的胆子大了就自己上门，提几斤水果，要么买一箱方便面，逢个节日扛一大袋子面就去了。霍母一开始兴高采烈，有果子吃，还有方便面啃，后来也嫌大哥去得频繁，影响不好，街上人都说三道四，一家妇女三人和一个小毛孩子勾三搭四。就每天把街门给锁上了。

　　小倩看着是个非常稳重的姑娘，豆蔻年华也经不起大哥的每日挑逗，时间一长两人就没日没夜地待在一起，没有月亮的晚上躲在巷子隐蔽的角落里亲来亲去。小倩长得粗枝大叶但也温柔似水，娇嗔可人。大哥有一些文人细胞，常触景生情，在这样的夜晚，和心爱的女人待在一起总要吟诗一首以赢得小倩大姑娘的芳心。

　　大哥苦熬了好几个夜晚，花费了无数个脑细胞，正值那一夜微雨细细，他想着要给自己的女神小倩作诗一首，灵光一下，赶紧点起蜡烛，挥笔在桌子写了下来：

　　赠小倩

　　白日越鸿神女峰

　　紫霞烟云凤其鸣

　　夜半微雨轻似梦

　　浮纱侧步是倩影

　　大哥选了个良辰美景的夜晚，领着小倩去了一块玉米地，初夏的夜晚，玉米长得要比人高，月光透过密密的秸秆碎碎地洒在地上像白日里灵动的池塘，亮闪闪的。小倩害羞也怕有人看见就要匆忙离开，哥哥牵着她温婉细腻的手心里渴得要命，他说等等，便借着月光像李白曹植元稹陆游归位般在厚实而狭窄的玉米丛里踱步，把前几日辛苦吟得的诗抑扬顿挫地诵出，小倩明晃晃的大眼睛慢慢地闭上像在倾听，更在享受。大哥吟完看着小倩白嫩的下颚心里潮涌，他把她紧紧地抱住像头饿狼扑倒在簌簌的玉米丛里。

　　两人的情义借着诗意在无尽的天空游荡，直到月亮羞愧地闭上了眼，蒙住了脸，直到清青河水流到天涯海角，干枯了河道，直到太行山被挖空了根基，跌落成了平原，峡谷甚至海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