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大理苍山群峰已然冰雪溶化,山下嫩绿的花草树木争相吐艳。邓川西北边二龙山下有个地方叫单家庄,庄前溪水淙淙,如玉带般环绕村庄后流向远方并入洱海,高山流水争相辉映,尽显此地砂环水抱之秀美。庄内有一户人家,户主姓单,单名一个云字,单云夫妇常年以放牧为生。二人已婚多年便已年过而立,却还膝下无子。这一年王妻忽然有喜,一夜梦黑熊入怀,不久便产下一子。此孩生得虎头虎脑,且结实无比。因是头胎,还望再得子嗣,便给他取名叫大牛。做满月那天,不知从何处冒出一鹤发童颜的老道,但见他手持拂尘,身系方便铲,已然轻盈地步入单家庭院,也不与人答话,在院中站定后便神态自若地对着堂屋开贺道:“天蓝蓝,地黄黄,山高水长!文王传武王,乱世生霸王。”单云夫妇虽难解道士所吟是何,可单云常听老人们说:“自古僧道多高人,遇之轻易不可得罪。”单云本身就是老实忠厚之人,又将老人所说之花铭记在心,于是急忙起身迎接道士。单云妻因怀中抱有婴儿,不方便见外人,便自进入内房去了。
还未等单云开口,道士已先向单云施礼:“贫道乃湖北武当山松溪派传人,姓王,道号化一,今云游路径宝地,但见宝宅砂环水抱座向子午,依九星水法观之,依次是:离方来水为‘辅弼’,震方水去 叫‘文曲’,巽方出水是‘破军’。古堪舆家断言:‘辅弼水来最为强,房房富贵福寿长。文曲水去生双子,田地家财次第隆。破军水去大吉昌,为官英雄见帝王’。此正是宝宅在九星水法中善吉之一一对应。然不足之处在,左右青龙白虎二山迎头相斗,按理当出判逆之辈。《何知经》云:……何知人家悖逆有?龙虎山斗或开口。还好,依贫道看宝宅龙上不犯八煞,向上也不犯黄泉。门主八灶:坎、五、天、生、延、绝、祸、六有些错位,尚可以更改,不过还请施主放心,这风水之说在人生中仅是添枝加叶,最要靠下地八字、生逢时运、五官八卦,最是那先天不足后天来补。贫道一路追脉到此,偶见贵宅门户瑞气呈祥,一时兴起,于是前来结个缘。适才算来,断定主人眼下定添得一不凡之子,可否抱来看看?”
单云:“当然可以,这定是我家与道长有缘。我正想着给小儿定个时,这小子一生下来就乱嚷、乱叫,吃口又不见减,我恐是内人奶水不足,还时常喂些牛奶给他,可吃饱喝足了仍旧开始叫嚷。听声音也不象婴儿哭声,样子倒像个已满周岁的小淘气。”说着便进房将正在哭闹的小孩抱出来给老道,同时把生辰八字也报给他。说来也怪,这小孩一见道士便转啼为笑。老道眼见小孩便不由自主地:“无量!天尊!此孩确非常人,且看他眼球无一白色,这是典型的乌烧龙眼。眼乃心灵之窗,有道是:“乌烧龙眼混沌开,无极初生太极来;万物生就皆自然,唯有空空一片白。”可从他生辰八字来推,此子日后恐走两个极端,可为道,亦可为盗。若能饱读诗书便可修白衣秀士;如半途而废,将会误入歧途。但其八字中占有三虎,许会称霸一方。然其命中注定有贵人指引,终会得成正果。无量!天尊!贫道已道破天机,所云能记且记,在此不便重复。待令郎满五岁时,我会重返宝地收他为徒。”说罢起身出门而去,单云急忙纵身挽留,可追至门外已不见老道踪影。
时光荏苒,转眼大牛已长至五岁。这一年母亲为大牛添了个小弟弟,单云自然很高兴地给他取名叫二牛。二牛满月后的一天,正是大牛满五周岁又四十九天。大牛突然问:“阿爹!你不是常说,等我满五岁的时候,有个老道长要来收我为徒吗?”也许这正是小孩子的先天感应功能,父子正说话时,忽有一阵清风徐来,老道已出现在单家人面前;五年不见,鹤发童颜的老道更见道骨仙风。单云自是虔诚相迎,便将大牛牵给他看,便让大牛快给师父叩头。老道笑着摇手道:不急!不急!
且说王化一要验证一下五年前自己选定的苗子,他上下打量着大牛;乍看外表 ,小大牛已见少年英姿。便听单云说,这五岁孩童经常与自家牛犊玩耍且能将重达百斤的小牛扛起使之四脚离地,实令常人不可思议。至此,王化一决定收大牛为俗家弟子,将武当松溪派武功传于大牛,便为大牛取名叫单武,且许下:如果将来真心修道,道号便叫混清。便经王云请求又给二牛取名叫单英。
诸君有所不知,中国武林历史以来有一种现象;那就是:成名的武师被人求艺慕拜,而高明的武师却要四处寻觅衣钵传人;故而中华武术之精粹每每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上。这王化一本是武当松溪派嫡传弟子之一,其师兄弟二人遍游华夏名山胜地;后来分手一个到了云南,另一个入世于上海滩。武当武功乃元、明一代宗师张三丰所创,松溪派是三丰之得意弟子张松溪继承发扬的;松溪苦修武当太极、八卦拳,尤其对五行相生相克、消阴化阳之武当龙爪手内功造诣颇深。
话说王化一决定收单武为徒后,便带着单武过沧江、渡怒水,翻越高黎贡山。不一日,师徒二人来到腾越北部云峰山下。云峰山,山势险要,山峰如塔状直插云端,故名云峰山。著名的云峰山道观便耸立于顶峰之上;因其山明水秀、地灵人杰,故被尊为滇西道教圣地。身临山峰道观门前,但见一联曰:殿阁不须金锁闭,洞门常有白云封。这便是王道长神秘往来之处所,于是王化一在观中道友协助下,给单武举行了拜师灌顶仪式。寒来暑往转眼已过三年,单武在云峰山跟师父学会了武当功力拳后,便又随师返回邓川老家继续修炼。他遵照师父教诲,每天上山放牛坚持扛抱自家小牛犊,就这样一批批地把小牛抱成了大牛。接着便学会了太极、八卦、形意等拳法,另加一套八卦刀。王化一来去无踪地先后教了单武十年武功以及读书识字等,最终传授了武当龙爪手及一些内功心法,而后便告别单云父子一去没有返回过。再说这龙爪手心法重在采补日月;练习此功法当有扎实内功基础,两臂需练就千斤神力方可修成。故单武投师近十年才始得修炼此功。
十八岁那年,单武已将龙爪手练就三成火候,伸手可在松木桌面留下入木三分的指印,已是到了杀牛不用刀的层次。如此功夫在当时整个邓川可谓无人能敌。同时弟弟二牛也跟着舞拳弄腿,倒也学得些本事。
渐渐地单武的名声在道上传开来,便随之惊动了一个人,此人姓张名海,字占彪,因说话口吃,世人皆称其张结巴,另有一个雅号唤作“闪电刀客”。他是滇苍怪客傅法霖的师弟,只因不守君臣之道、背叛师门,后来越发干起了打家劫舍与官府作对的买卖。张结巴人多势众,出手专对富豪官宦人家或西南古道过往商旅下手,平时也接济一些贫困人家,很快便成了滇西有名的大土匪,被人称作‘巨匪、侠盗’,令官府头疼无奈,让富豪谈巴色变。此人出了拉杆子跑草皮以外,还偏爱四处寻觅能人高手切磋武艺。
且说单武自师父走后,所学一切皆不敢怠慢。平日里除了自己勤修苦练外,还与弟弟单英一起推手对练。这单英虽说与哥哥是一娘所生,然却生性心狠手辣,且好高骛远。对待父母倒是效法着哥哥以百善孝为先为宗旨,但只因交友不慎,染上很多坏习惯。渐渐地对哥哥的教诲也只阳奉阴为,还在江湖上号称自己是武当嫡传弟子,外号:‘小道人’。可单武始终认为,无论如何兄弟都是一包奶头儿吊大的。尽管二牛在外惹下许多祸事,单武都会尽力为之周旋。
这年秋后不久,单武被丽江土司请去当教习。这丽江土司在当时整个滇西土司中,跟南甸土司一样算得上是势力较大的一家。单英认为,有了土司教习这棵大树做靠山,便能为所欲为。于是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以致后来与匪勾结,为祸一方。
邓川单家庄西侧小丘之上,但见两个人正相视对话。面南而立者较另一人高大,只见他生得一双招风大耳,鼻直口方;浓黑的眉毛十分抢眼,竟将不小的双眼压得轻描淡写;可能头发稀少,便干脆将它刮得精光,整个头脸还是那两横看似相连的眉毛比较突出。与之相对而立的是个年轻小伙,看似十分壮实,两耳、两腮以及后颈已被头发掩去大半,口鼻方正,两眉浓淡适中,一双眼睛更是贼亮。
约半炷香以前,高个子令手下进庄去请一个人出来。来人打探到了单云家,便径直寻去,这天正好单云夫妇外出未归。只见院内一年轻人正在教一伙后生练习拳脚,当听见有人进来时便收势相迎。
来人道:“请问大哥可是单武、单师傅?”
年轻人一怔道:“我是……我就是单武,请问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来人又道:“我家主人已在西边小山上等候多时,有要事想请师傅到那儿相见,望能赏脸跟我们走一趟。”
年轻人自恃艺高而胆大,便不假思索地随来者到了小山上。当第一眼见相等之人是个光头大个时,不由心头一颤,便又立刻抱拳正色道:“敢问大叔何方高人?有甚事为何不到家里叙话,却要在这荒郊野外办理?”
大光头见来者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且底气十足,并也抱拳还礼道:“我是……是……是滇……滇苍派,张……张海,请问……问壮士可……可是武当门,单……单武?”
眼见高大后边却是结里结巴的问话,年轻人差点失声而笑,便又强忍着道:“正是,正是!”正觉滑稽可笑时,猛然想起张结巴可是大名典典的‘巨匪、侠盗’,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说来也怪,张结疤一旦身份公开,将要与人打斗时便会一改口吃之病。他单刀直入道:“本座不辞辛劳,自苍洱一路寻找至此,目的便是要与你一比高下。同时,也希望能领教你武当功夫之高低!单家如能在三招之内胜了我,这龙头老大之位当恭手相让;如能一次性接我三十招,寨中第二把交椅当属你坐。要是在十招内被我打败,便从此效我于鞍前马后。不知单家敢否一赌?”
明知这是张结疤招兵买马的把戏,可这个自称是单武的人早就有投张之意,再说自己学了一身武功,也还没跟高手比试过,索性把心一横道:“比就比!看招……”
年轻人左胯一送,飞起一脚直朝张海裆部踢来,这招叫‘铁牛耕地,’是狠毒的招法,在江湖上一般比武是很少用的。且说张海在江湖上号称‘霹雷闪电手’,眼见对方脚来,一招‘白鹤亮翅,’左手下勾右手撩掌将对方来势化开。其实单家一招铁牛耕地是虚招,见张海用白鹤亮翅化解,右手遂变‘黑虎掏心’一掌向张海中路打来;张海毕竟久经沙场,更不愧为闪电刀客之称,他早已料定对方将变招。随即左勾变爪,向左上一棚一捋,抓住对方手腕闪电般向后一甩;就这招‘顺手牵羊’才使了五成功力,便将单家甩出三丈开外。单家知道中招,猛提一口丹田真气,使出‘落叶轻飘’才得以摇晃站稳。两人继而你来我往,斗了十余个回合。当打至第十七招时,单家终于支撑不住,只好跳出圈外拱手认输。
张海已从对手眼中看出,此人不是真正的单武。可是通过刚才交手来看,已是让他吃惊不小;于是心中自忖:无论他是谁,都要将其纳为己用。
“你……你究……究竟是……谁?单武……武的眼……睛是……是乌烧眼,可……可你不是!”
年轻人只好将实情告诉张结疤:“我是单武的弟弟单英,我哥他不久前已被丽江土司官请去当教习去了,我见“大王”急着找他,便冒充出来会大王,实在对不起你老人家,还请大王多多原谅!”
这时,从旁走出来一个中等个子的瘦子,此人名叫刘如意,外号‘铁扇小诸葛’,是张结疤的军师。只见他左手轻捋胡须,右手摇晃着一把尚未打开的铁扇,不轻不慢地道:“如此说来,阁下便是最近江湖传闻的‘小道人’兄弟了?很好,很好!告诉你吧,我们大王今天劳心费神的和你比试了一场,无论如何你心里清楚,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当然,事前大王所说的话,想来你已明白了吧!”说着便伸手拍了拍单英肩膀。
单英急忙上前向张结疤叩拜道:“在下不才,既然比武已输给大王,便愿从此跟随大王效犬马之劳!”
张结疤此时已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庆幸自己不虚此行,并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没有找到要找的单武,但能收得其弟单英这般身手不凡之人,也算是一桩喜事,总算又给自己增添了一个得力助手。此时因山寨尚有许多事情,张海只好暂且“搬师回巢”。
有词《临江仙·缘起》道:
二龙山下单家庄,砂环水抱村头。夜梦黑熊喜入怀。天生神力,更伴仙人游。三分道术误传弟,江湖遗害难收。点苍山上强人起。霸王出世,迈步刀山走。
混清,此名意深深!
谢谢您!可爱的米老鼠,正是参禅悟道改变了我的思维,感恩佛祖!
真想不到你一参禅练武之人,小说写得如此到位、这般拉风!给你点赞!
写的非常好!表达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