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朱旭准假受令后,便择日起程返赴滇西老家。一日,朱旭一行鞍马劳顿进入大理稍作休整,了解了一些情况,便于次日款款登上博南古道。又于第三、第四日分别下榻在永平县衙以及古道上的一个马站(驿站)。一路上但见古来有名的南丝道上商旅马帮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朱将军正为眼前的景色所陶醉,也为近几天大理、永平等官方汇报的“地方治安稳定”一辞略感欣慰。然事与愿违,可谓:‘得意人逢失意事,一番欢喜一番愁。’突见对面慌慌张张来得些失魂落魄的人,朱旭便对警卫连长道:“小岩,问问是咋回事!”朱旭虽被撤去军职,但终究‘象死骨头在,虎死不失威’,此次返家还是带回了一个警卫连,连长是一个跟随了自己多年名叫岩燕的傣族武林高手,还有一名姓宋的副官。当然这也外乎不了龙主席对朱旭此次行程的关心与爱护。他们一行配备了两挺机关枪和当时滇军中最为先进的轻型武器。岩燕上前问道:“喂!大哥!阿是着老虎吓着嘎?咋过是气喘拔喉,鸡怜抖壳呢?”来人三三两两约十多人,看到来得一队穿军装的,以为是官家派来剿匪抹财喜的,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上前答道:“老总,你们还是回去吧!就你们这百把人,还想去收拾那些天火烧的儿子?我看怕是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啰!你们以前不是都来搞搅过吗?还不是样屁事不管,这土匪是越打越多,光是这几天在博南山上,就有好几伙马帮被抢。”朱旭问:“那么刚才去的几伙咋就不有被抢呢?”那人答道:“有的是人多势众,有的是早就给了过路钱,有的本来和土匪就是一伙的。可是着哪个儿子又拿不准,再说那些天火烧的儿子可能还有什么鸡巴规矩,也不是见人就抢。象我们的马驮、货物,只有奔回去叫老板家拿钱来赎才行,这已经是惯例了。我看你们还是回家热乎乎地抱老婆去吧!说句难听话,就不要再去送死啰!”此时朱旭队伍中跳出一个年轻排长忍不住吼道:“大胆……说你爹个头!你个鬼儿子竟敢门缝缝瞧人,狗眼看人低!你好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位是什么人!告诉你,这位是我们朱师长、朱将军!”说着用手指向骑在马上,着便服撑洋伞的胖子。众人听罢如雷贯耳,一齐将目光投向马背上不无魁梧的胖子,这其中似乎有人认得朱旭,便道:“老总可是象达朱晓东、朱师长?”
“不敢当,正是本座,各位锅头受惊了!”朱旭毫不隐瞒地回答。众人不约而同地俯身叩头道:“有救了!有救了!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我们这些大头百姓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请多多原谅!我们只当是地方官府的兵混混,不想今儿磕头碰着天,请你老人家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呀!”
于是朱旭叫众人起身带路,直奔博南山而来。一路急行,不觉已到博南山腹地。好个博南山,但见山峦起伏,丛林密布,越往前行,两旁大树将古道笼得遮天蔽日,并没完没了向前延伸,继而袭上心头的是阵阵阴森和恐怖。如此境地,果然是藏匿强人的好去处。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即便豺狼当道,猛虎横行。历来的商旅过客们,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络绎不绝的人群马帮,伴随着铓锣声声并不停的高声呼唤,使空山无宁静,丛林起歌声。原来这博南道也称永昌道,是滇西茶马古道之唯一通途,也是中原丝绸古道通向缅甸和印度的最后驿道。那些个强人响马,便好比死叮在这条薄弱血管上的虱子、蚂蟥,干着那杀人越货、雁过拔毛的勾当。
将军的队伍在行进间,早已成战备状态,被劫的马帮汉子轻声告诉岩连长:“前面不远处便是今天我们被抢的地方,大家小心些,他们手里有枪!在往前就是江顶寺了,那个鬼地方最近几年也不清秀。”正说着忽见树林里有个人探出脑袋,当见有部队行进时便想转身逃匿,却被岩连长飞身上前抓了个活口。通过审讯得知是土匪哨兵,他交待:“两年前附近有些村民与顺宁、永平,以及保山方向的一些惯匪相互勾结,在江顶寺前后游动,专门打劫过往客商。他们在每次行动时,都假借滇西巨匪张结疤、小霸王的名号,于是每每得手。此事也让张结疤、小霸王大为恼火,终于有一天,张结疤兴师动众找上门来。他们找到了胡大马头,并狠狠的修理了他一顿,后来达成协议,双方五五分成,才平息了这场黑道纷争。今天到手的几家货物,都暂时藏在江顶寺后山密林中,只待货主拿钱来赎,大约有三、五人看守,其它匪众都在四处闲散着,等待见机行事。”朱部掌握情况后,立马赶到江顶寺。在寺外,朱旭派岩燕率领几个得力手下,同赶马汉一起到后山,处理被劫货物。其余人马装作无事,走进寺院观光,形成了内紧外松的戒备状态。
朱旭虽是行伍出身,但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对唐诗、宋词也颇有研究。跨入寺院门槛,朱旭便顺口吟道:
飞檐楼台临空起,石阶阔门已不新;
南去北往好过客,东奔西撞苦乡民。
巧手可纳八方货,大肚能容四季钱;
李广执鞭骁悍路,苍鹰振翅雀儿关。
寺内一人听得有人吟此诗,知道来者不善,便急忙迎了出来。但看来者是谁,不防却已被吓了一跳,原来是认得人,也不敢相认,只忙请各位里面上坐。朱旭也看出了和尚是当年认得的济云和尚,但已察觉其面露难色,便也装着不曾相识。此时将军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此修身养姓之地已不是昔日善施、极乐的处所。卫队将门里门外已把守好,将军与副官等人刚要进入大雄宝殿,却见左厢房内出来三个自称是张、杨、李姓三居士的男人上前来打招呼,其中一个刀疤脸约四十多岁,另两个较为年轻的倒也生得俊俏,一人还有些紧张腼腆的样子。朱将军从三人刚才戒备行头中看出,此三个所谓的居士绝非善类,但又持不准,只好静观其变。三居士恢复了常态,其中一个英气十足的男子以主人口气问道:“请问各位老总,是否要上香或是要打斋歇住?”宋副官道:“我们既不上香也不打斋,只想在这佛门清静地静养几天,请问能否打搅各位师傅?”未等济云说话,居士已满口答应:“不妨!不妨!”便就各自烧水泡茶忙得不亦乐乎。
且说岩连长等人上山执行处理马帮被劫商货任务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正好赶上晚饭。吃过晚饭后各自洗漱、解背包铺床铺准备休息,至于夜里警卫自已安排妥当。当夜朱旭、宋副官二人被安顿在方丈室歇息,约二更天却听到门外有动静,不一会儿便听在外间负责警卫的岩连长轻声报告:“师座!有人要当面与你说话,是否能进来?”
朱旭道:“让他进来吧!”开门进来的原来是大白天朱旭觉出有口难言的济云和尚,又问:“不知师傅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济云道:“见教不敢!只是有些话不得不急着与将军诉说,一来道出贫僧难言之隐,二来特意给将军提个醒儿。此处已非昔日佛门清静之地,还请将军谨慎行事!”
朱旭:“你我本是老熟人,我信得过你!白天我看师傅面有难色不好多问,你若今夜不来,明儿早我还要找你,难得师傅心有灵犀而深夜造访,再说此次前来为何不见方丈大师等僧众,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济云:“此事说来话长,我师父与众师叔本来在这里修行得好好的,不想两年前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姓胡的两兄弟,老大的外号叫狐仙,说是顺宁人,又说是永康人,总之是伙响马贼。他们刚到时看似很规矩,只说要在寺里吃斋暂住一段时间,后来却邀约来更多人马,说是张结疤的队伍,整天在寺内舞枪弄棍,出出进进吵闹不休,把个博南山道过往客商搞得担惊受怕、哭爹喊娘。一日方丈法师把我叫到方丈室对我说:‘济云!三年内这江顶寺将不得安宁,佛门遭此浩劫为师本已料到,此乃天意难违。现我与众师叔不能在此安心修行,只好云游远方,但偌大的寺院需要留人守护,经大家商议一致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希望你出污泥而不染,能清清白白度过难关!《金刚经》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此祸到时自然有人来平息’。于是江顶寺众僧侣一夜之间便人去楼空,只留下贫僧与一干歹人为伴。昼里忍气吞声,夜伴古佛清灯。大师与众师叔一去杳无音讯。姓胡的这伙强人是越闹越凶。半年后,一天寺里突然又闯来一干人马,个个看着都是穷凶极恶的主,一个高大魁梧的光头,另一个带着一双骇人巴叉的乌烧眼。听说是来向胡氏兄弟讨公道的,可能他们事先已踩好了底,只见乌烧眼一进门就质问:哪个是狐仙?有胆就站出来!那胡家老大也不甘示弱,腾地跳了起来:你大爷便是,你大呼小叫嘎是要来咬我鸡巴?说完人已窜到对方面前似要动手,可还没来极出手便已被乌烧眼莫名其妙地扇了一嘴巴,狐仙顿时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一口鲜血直从嘴里喷出来,顿时地上便多了一滩红里掺白的东西,原来是被打掉了一排门牙。胡家老二跳起上前助阵,刚一出腿就被乌烧眼一指戳得倒地不起。乌烧眼问:‘还有那个敢上?’一旁的刀疤脸最是识相,也就是你们白天见着的那个,他急忙出来作揖赔礼道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的们有眼无珠,不知各位大爷驾到,多有冒犯,还请各位英雄恕罪,哪点儿做得不对请给指出来!’只听那个大光头说道:‘亏你们也还想得起找这么个地方来做买卖,竟然还拉大旗作虎皮!你们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你们说咋个处理?’刀疤脸道:‘都是因仰仗二位英雄大名才惹的祸,等把我家两个主人扶进去再作商量。’后来一伙人进了胡氏住处便不知道搞了些什么鬼名堂。待得第二天,眼见胡氏兄弟强装笑脸与来人告别:‘二位大爷,这里的事就这么定,有空请到江那边来闲闲坐坐!今后道上的事还请多给些关照……’如此这般相互寒酸了几句,便打马朝来时的路走了。没过几天,乌烧眼一伙也离开了江顶寺,临走时一个大婆娘跟我打招呼道:‘和尚!我们这就离开,现留下两个人和你做伴儿,其余人自有去处,这几天你也许看出些门道,今后不该说的、不该问的请你好自为之,小心变成哑巴!’说完两个所谓留下与我做伴儿的人也过来说话,一个是胡氏兄弟手下刀疤脸,另一个是自称小道人的叫单英,也就是白天和你们打招呼的其中年纪稍大的那两个。后来我听说,那次来收拾胡家兄弟的,就是名振江湖的巨匪张结疤、小霸王等人。”宋副官从中打岔道:“如此说来,那个刀疤脸已投了张匪一伙不成?除了刀疤脸和小道人外,另一个小白脸又是谁呢?”济云道:“这个刀疤脸原来是胡氏兄弟放下的人,后来因办事扎实便被张结疤收编麾下,那个小白脸其实是女扮男装;几个月前,小道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个女子,说是叫什么、什么春子的。刚来时,整天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家,因小道人不准我多问,也就懒得打听 。不多时候,也许这女子在着习惯了,便随之转啼为笑。一看就晓得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她时常与小道人打情骂俏,更糟糕的是,有时半夜三更,还会闹得似野猫叫春一般乱嚷、乱叫!纯粹是个骚货,阿弥陀佛!在他(她)们眼里,这江顶寺就是天赐的安乐淫窝。阿弥陀佛!实在是玷污了佛门圣地。平时也常有人来与他们接洽。但一切我都充耳不闻,于是他们也不大理会我的存在,也许是看着我老实,不然我可能早成了他们砧板上的肉了。我说的这些还请将军你们替我保密!佛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还坚信师父说过的话,这博南山匪患到时自会有人来整治。我想这响马的克星定是将军你们无疑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济云说完告别二人,自是回房休息去了。
此时朱旭更加肯定了当初判断,这江顶寺果然是滇西巨匪张结疤的另一个窝点,少说也是个不小的联络中心。他与副官合计后,决定兵贵神速,乘夜拿下小道人和刀疤脸,待天明再走下一步棋,便悄声喊令岩燕组织行动。其实所有卫兵在晚饭前就已受令,于是大家在夜里都只敢睁一只眼睛睡觉。说时迟那时快,众卫兵迅速朝小道人住处破门而入,不料房内却空无一人,岩燕急忙把手伸进被窝一摸,发现还有热气,知道人刚离去,再看桌上一把牛耳尖刀钉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老猪!今夜本要与我亲嫡小妹共度这良辰美景,不想却被你等打破这宝刹的春宵平静,折杀我千金一刻云雨情,可恶!可恶!顾念你为民有功在先,再说尔等所带精良武器也不大像烧火棍。本来前日老家来信说有兵已自昆明来,让我暂时歇手,但我小道人在江湖上行事,从不藏头露尾,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也敢教我家龙头老大颇感恶酥,却等的是你这头瘟猪。现先借你两把枪去玩玩,如等得我,其余的待三天以后再来取。其实,就你这不足百人的小菜一碟我还是吃得下的,只不过吃了后怕家兄和大当家的心里不乐意,这难消化的东西还是忍忍嘴为好。天色将明,后会有期! 本座小道人——单英留言。”
朱旭已是大发雷霆:“太猖狂了!太猖狂了!你个挨枪子儿的土匪儿子,待我拿着定将你碎尸万段……” 正在发火时突觉胸口猫抓般难受;随行军医急忙带人把将军扶进卧室,并示意将军的心脏病又犯了。这边宋副官也十分恼火地将留言条撕成粉碎,却又道:“不好,快!快看看大门口哨兵!”大家随即跑出来看,却见寺院大门口,两个站岗的已经遇害倒在门槛边,再仔细查看死因,发现脖颈皆被扭断。朱旭一行此时才意识到,这回是遇上了江湖劲敌了。可想而知,才一个单英就有如此毒辣手段,在众多卫兵警惕下,尚能行动自如,在不知不觉中干掉两名卫兵,如此干净利落,再往下想,便可知后果的严重性。
次日天光大亮,朱旭一行郁郁寡欢地离开了江顶寺,此时朱旭因身体尚未恢复,便改骑马为坐滑杆,一路过沧江、走水寨,大家已无心观赏两岸怡人景色,一心直向保山进发。有道是:
离尔滇西计数年,怡情山水去乾坤。
武将归乡圆梦事,可怜驿道寥无春。
混清,此名意深深!
谢谢您!可爱的米老鼠,正是参禅悟道改变了我的思维,感恩佛祖!
真想不到你一参禅练武之人,小说写得如此到位、这般拉风!给你点赞!
写的非常好!表达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