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复仇与剑疤

  1703年,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特征的晚上,赤穗藩的四十七个武士全部集结到了一起,在渡桥和纸牌厂中间的小道上,中间有一个废弃的花园,那里距离上野介吉良义央的居所非常接近,在进攻之前,他们通知了处于这个街道上的居民,说明他们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匪徒,而是正当的曾经的武士,他们这样说是因为从始自终,他们都没有降低自己作为武士的标准,这来自于他们对自我的身份认同,因为从一个武士最年轻的时候开始,这即成为了他最终的梦想,这种初始是与其终结相互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他们对于自身意义的认同感就特别稳固并且强烈,几乎是任何情况都不能撼动的。

  于是,这四十七名武士在这里,就好像生平的第一次行动那样,安静、理性并且具有规划,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而且这场有关于正义的行动时具有充分的合法性的,已经没有人和人能够去撼动他们的行为,就像已经决堤的河口,具有充分的势能与动力向前行进,只不过,赤穗藩武士的行动更具有其意识性,因为为此他们已经谋划了太多的时间,当他们排着阵列向前行进的时候,根本不用考虑下一步的动作,吉良义央的府邸位置和里面的构造就好像画在他们清晰的头脑中的地图,并且他们可以放大其中的任何一个位置的细节。正因为如此,这个古老的帝国才会在具有这类意识的人的头脑里发生其本质性的转变,这就是武士的精神,千百年来,他们就是这样做的,他们也正在这样做。

  赤穗藩的武士分成了两队进行进攻,其中的一队由他们的领袖大石良雄亲自带领,攻打有些许侍卫镇守的前门;而另一队则由他的长子带领,那位年轻的武士,这是他成为武士以来的第一次战争,但是,他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冷静。人们对于这场进攻只有一些零散的记述,比如说武士们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使用麻绳翻过了围墙;还有他们以极高的气势擂鼓进行进攻;而此时,负责保护吉良义央的守卫此时还在睡梦中,有些在武士们闯入居室的时候,还依旧在睡梦里,有些已经醒来的,则是衣冠不整,惊慌失措,只顾四窜而逃。于是,武士们进入内府之前的过程都很顺畅,两路人马顺利在进入吉良的府邸中会合。

  但是,当他们接近内府的时候——那里的守卫竟然已经集结,而且两队弓箭手已经处于两侧的房顶——武士们没有注意到这场埋伏,因为前面的推进过程过于顺利,而且,在这样的黑夜里,屋顶上纹丝不动、身着黑衣的弓箭手根本没有办法察觉。飞来的箭射中了大石身旁的几名武士,他看见他们倒下了,其中包括自己第一次进行战争的儿子,但是,大石良雄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嘶吼着对他的武士发起进攻的指令,这些训练有素的武士们奋起抵抗,据说,直到午夜,周围的人们才听到杀戮的声音得以停止。后来人们才知道,当晚进攻失去了九名武士的性命,当然也包括大石良雄的长子,他还没有满16岁。

  在摆平了那些守卫之后,大石发现并没有吉良义央的身影,由于武士们在府邸的四个出口都各自派了两名武士封锁,所以大石断定,吉良一定还躲在这所房子的某个地方,武士们搜遍了府邸的各处角落,但是,依然没有发现这个缩头乌龟,他们都非常疲惫而绝望的时候,大石发现吉良的床铺还是温的,他们于是确定吉良其实根本还没有走出过他的卧室之内,很快,他们发现了一扇窗户非常可以,打开它的时候,发现这其实是用铜镜伪装的假窗户。

  他们聚集到窗外,发现幽暗的月光照耀的庭院里有一个白衣人一直向外张望,他的右手哆哆嗦嗦地握着一把剑,样子非常滑稽可笑,显然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人。大石发现他的头上就有一道剑疤,那个使他的兄弟与首领被杀,那个毁灭四十七个武士的原本日常生活的疤。这些浑身血污的武士们冲过去,激动地扑到在吉良义央的面前,那个人毫不犹疑地就投降了,武士们要求其自尽以抵偿赤穗藩主浅野的血债,以祭奠他的亡魂。但是,这个道德糟糕并且胆量极小的人没有答应这个要求。

  武士们没有办法,只好违背他们习以为常的规矩,在黎明天未亮的时候,大石将其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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