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墓与献祭

  四十七名武士已经报了仇,但是他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冬天结冰的湖水一样,没有狂喜、没有仇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任何情感,在他们突袭的第二天下起了小雪,好像时节分外地照顾他们,因为在雪天进行突袭是极为不便的。大石把吉良义央的头颅放进了一口锅里,在雪地里往赤穗藩——浅野的墓前赶去。头颅已经被冰冻地异常坚硬并且寒冷,无法分辨具体的面容。大石知道等待他们这些武士更加是自尽的死刑,这在他们开始行动之前,他就已经抱有了必死的决心,但首先,他必须首先去做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他必须把吉良义央的首级,带到浅野的墓前,交待自己的一切努力。

  他的马在雪地里晃动,他的思绪也在晃动,但是,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对于复仇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谋划,以及自己在京都那段伪装忍辱的时光。他的脑海中滚动着他在童年时的一切美好的场景,那些决定他命运以及性格的一系列碎影。

  他们在白天赶路,在夜晚当场搭营地驻扎,穿过城市、郊外与旷野,有人群的地方看到他们,便知道了他们的事迹,百姓们把四十七义士的故事编成故事;孩子们则编成童谣互相传唱,人们为他们歌颂,献给他们祝福。在他们路过仙台的时候,郡主想设宴款待他们,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在一路上没有停歇,马跑累了,所到的驿站就主动为他们献上最快的、与这个武士的身份相匹配的马,他们不想有任何的停留,因为他们相信,浅野的灵魂已经等了他们两年。

  武士的部队终于感到了浅野的墓前,把吉良冰冻的头颅放在献祭的位置,人们从远处看时,就像一个大小适中的香炉。

  朝廷的惩治很快就传达了,他们再也不像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他们看到了武士集团如此强大的力量,天皇看到了这种军事力量的可怕之处,在他们途径的路上,也意识到了这种精神将对民众进行强烈的感召力,于是下令对此类武士集团进行更加严格的管理与限制,力求于加强其权力更加无法动摇的位置。所以,尽管民众的心理都对赤穗藩的武士有着不可磨灭的敬仰之情,但是,并没有多少人对孩子叙述这个故事,因为,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后代接触到这种反抗性,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不想让这种厄运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但是,文人墨客与说书艺人们都热衷于向人重述这个故事,首先是因为其吸引人的注意力,显然,人们愿意不厌其烦地听取这样的故事,首先这种听取是无害的,并且或许能够激起人众们被压抑起来的某种本能。对于文人墨客来说,表述或者记录这种故事将被认为是高尚的,并且或多或少能够标榜自己的气节。而对于生活的真正反抗,恐怕是很难在其生活中真正实践的,哪怕是听闻这个故事的人,也仅仅能够在心里被激起一些燥热的短期记忆来,这无疑是残酷的。

  剩下的三十几位武士被下令自尽,并且天皇对外的态度将被诡异地认为是极其宽容的,因为自尽的形式可以说是符合作为武士的惯例,并且,天皇“宽容”地同意这些武士的墓可以被藏在一起。于是,这些武士的墓葬成为了赤穗藩最神圣的荒野,这样说是因为,多年以后,虽然这个故事还得到了较为鲜活的保留,但是真正光临这个墓葬的人迹就渐渐罕至了起来。以至于赤穗藩新近长成的年轻人,都仅仅把他也当作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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